老周这天早早地批发到鱼，骑着摩托车就神清气爽地往凹院里赶。
摩托车刚进院子，老周哼着小曲儿准备进屋，一抬头发现院里齐刷刷地站着一圈儿女人。
“哎呀，今天都起这么早啊？真是难得一见的奇观那！”老周边说边咧起嘴笑着，黝黑的脸上迅速形成两团大波浪一样的鱼尾纹，分散在眼角跟颧骨上方。
妈妈们也没说什么，只是互相看了看，想用眼神示意对方代表自己说出点什么。
老周一看这气氛，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了，他疑惑不解地问：“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时张兰在自家门口一个劲儿地朝老周摆手，老周一看就更好奇了，心说难不成又有谁家玻璃被砸了，又怀疑到我头上了？像上次一样？
妈妈们没人说话，又不甘心就这样散开，她们双脚交替，小范围内移动着。
老周打开门就要进屋给孩子炒饭，这时，余妈忍不住就走上前来，大声说：
“老周，我们昨天晚上看本地新闻说你卖的鱼是从小喂药长大的，有关部门检测重金属严重超标！你不给我们一个解释吗？”
“什么超标？我还上新闻了？没人采访我啊！”老周感觉很奇怪。
余妈撇撇嘴说：“你们看，我就说他没那么好心吧？你们还以为他是大善人呢！就是一个不法的黑心小贩！”
余妈刚说完，楼上的高音奶奶就跑下来了，她听到妈妈们议论纷纷就赶紧跑到窗户前打探消息。一看妈妈们不再站老周，她就知道终于可以报仇雪恨了。
高音奶奶指着老周就破口大骂起来：
“什么黑心肝的玩意儿！正经生意不做，专门坑人玩呢！亏我刚来的时候还天天跟你买鱼，没想到差点被你毒死了！真险那！还好后来没买！”
余妈见有人帮衬了，连忙将手拍得“啪啪”响：“真不要脸！为了挣钱脸都不要的！我们的命就值那几块钱吗？啊？”
101站在旁边看着余妈开骂，她其实是不想加入的，无奈妈妈们私下约好了要一起同仇敌忾。不管老周对不对，余妈这样骂老周，她也是不乐意看到的，所以她忍不住开口了：
“余妈，你别说那么难听，听听老周怎么说！”
“他都有脸害我们了，我们还跟他客气什么？不管怎样，他都要赔我们的损失！”余妈气急败坏地说。
高音奶奶见余妈说完了，连忙接着骂：
“这人就是个泼皮无赖！不但黑心肝，还阴险呢！砸我车玻璃不承认，不要脸的东西！”
高音奶奶越骂越起劲，一边骂一边盯着老周那两个装着鱼的竹筐。只见里面个顶个的匀称鱼儿正在那活蹦乱跳！
“这鱼还真新鲜哪！”高音奶奶心里说着，又连忙摇摇头修正自己的错误念头，大声说：“一看这鱼就有毒！”
有人带头就有人来加油，有几个妈妈也跟着跑了过来，跟着高音奶奶义正言辞地控诉老周伤天害理的滔天罪行，她们开始学着余妈和高音奶奶的口吻，用最刻薄的语言谴责着老周，直到没有了新鲜的词语，才心满意足地停了下来。
老周急着出去，转头就进屋炒饭，任她们闹腾，就是不答话。
那些骂人的嘴也累了，一个个看着她们的领导人余妈和高音奶奶。
只见高音奶奶两手叉腰，对着众人说：“以后上菜市场买鱼，不要买他的毒鱼了！”
“对！高音奶奶说得对！我们算是看清了这个败类的真面目！”
除了101跟严姐大嗓门，还有楼上的何姐顾着面子没有吱声，其他妈妈都不停地点头表示同意。
骂人的闹腾够了，主要是老周不接招，所以她们感觉很无趣，只好悻悻地回屋做饭了。
走时她们嘴上依旧骂骂咧咧的，八过，这却并不妨碍她们一人顺走老周一条鱼。
留下来的人都面面相觑，她们虽然很鄙视那些妈妈的行为，却又感觉好像有一丝丝小小的遗憾。
特别是101，她心说刚才要是在她们骂老周的时候，我也象征性地给一点点反应，哪怕只是赞同地点个头，那此刻也可以把自己当成受害者，堂而皇之地跟着她们挑一条大鱼回家啊！懊悔呀！
她们站在篮筐旁边思想斗争了良久，终于理智战胜了贪心，最后又看了一眼篮筐里扇着腮帮子的鱼儿，几个人才依依不舍地回了屋。
这一切老周都看在眼里，他也心疼那些鱼，那可都是钱呀！可他能有什么办法？古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更别说这一院子的女人往那一杵，那可是组团的挑衅呢！但凡是个男人，就得举白旗投降。
上午老刘在院里晃悠半天，而且是围着坐在余妈门口的八卦大军晃。他忍了一个早上了，这个时候终于忍不住说了句公道话：
“不是我男人帮男人说话，这事随便琢磨就知道有问题啊！老周的鱼跟菜市场的商贩们是一个批发市场批过来的，怎么偏偏他的鱼就重金属超标呢？肯定有误会啊！严姐，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对，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老周也不知道那些批发商哪家超标哪家不超标嘛，这个在于养鱼户的，跟卖鱼的应该没关系呀！老周肯定是蒙在鼓里的，鱼贩们跟中奖一样，碰到了黑心养鱼户的鱼就超标，没碰到不就是绿色健康的嘛！”严姐连忙跟着老周的思路分析起来。
妈妈们目不转睛地盯着严姐，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这事其实就是严姐挑起的，她晚上躺在床上无聊刷着手机，偶然在本地新闻上看到市场监测局在市场检测出一家批发户卖的鱼因为喂药导致重金属严重超标了，她马上就想到了老周给她们吃的便宜鱼，细思极恐啊，所以她连忙挨个儿地把新闻链接分享给妈妈们看，并怂恿大家第二天一大早到院里堵老周讨要说法。
事是严姐挑的，现在她又装好人，所以妈妈们瞬间都感觉被耍了。
这时，101拿着手机就从家里跑了出来，因为看不起妈妈们对老周的做法，一上午都不出来跟她们同流合污。
“喂！你们冤枉老周了！那个超标的商户，他的鱼是从隔壁省运过来的，也就最近几天的事！现在顺藤摸瓜把鱼塘都查封了！”101激动地喊着，仿佛这一下子洗清的是自己的冤屈一样。
那些个拿鱼的妈妈有些尴尬，她们连忙看向余妈，余妈不屑一顾地说：
“错了就错了呗！大不了以后还跟他买鱼好了！”
“切！”101白了余妈一眼，一抬头就往高音奶奶家看去，只见一个肥胖的身影“嗖”地往里一闪，接着窗帘就被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