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平常，洛遥可能就直接这么走了。
可是这个小女孩看上去状态特别不对，看样子应该还在上高中。
天早就黑了，又下着雨。
有伞的行人走的从容，没伞的行人走的匆忙，着急避雨或是回家。
这个点的高中生也应该正在上晚自习，或者早已回家。
女孩目光放空，有些呆滞。
她背着书包，坐在花坛上淋雨，身上的校服已经湿了。
像是一座失去生命了的雕像，生气全无，眼神空洞洞的，一片死寂。
洛遥朝她走去，她毫无察觉。
直到她将伞移到她的上方。
不再有雨水滴打下来，她才像是从呆滞中醒悟过来一样。
视线开始缓缓上移，在对上女人口罩外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后，女孩惊愕了一瞬，瞳孔一缩。
片刻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惊愕消失不见，眼神重新归为一潭死水。
洛遥刻意放柔语气问道，“是遇到什么事了吗，小妹妹。”
女孩摇了摇头，“心情不好。”
“但是这样淋雨的话，会感冒的呀。”洛遥想把伞给她，自己在就近找个便利店买把伞。没伞的话她就搭车回去。
“这伞你拿着吧，姐姐再去买把伞。”
她将伞柄递了出去，可惜女孩没接，洛遥索性作罢。见她不愿拿伞只好一直举着。
“可以跟姐姐说说，发生了什么吗？”
女孩抿了抿唇，没讲话，只是眼眶有点红。低下了脑袋，垂头看脚尖，一直沉默着。
洛遥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哭。
女孩不接伞，也不愿说发生了什么。
但是天色已经暗了，放十六七岁的小妹妹独自一人在这里淋雨，还是明显状态不对的情况下。
洛遥有些不放心，就一直举着伞站在一旁，也没再主动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的陪伴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她举着伞的手都有点发麻了。
可能是女孩终于意识到洛遥举着伞的手有些颤抖，也可能是她终于想回家了，她重新抬起了头，看向了洛遥。
洛遥一直在看她。
那目光里没有不耐烦，也没有八卦好奇和同情怜悯。
有的只有一片温柔的暖意和耐心。
明明浑身湿透，她被雨淋得有些冷，但却仿佛被这样善意的目光灼到了一样，她有些慌张的挪开了目光。
洛遥再次开了口，“我送你回家好吗？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
女孩不再冰冷的开口拒绝，声音缓和了不少，语气中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委屈，“我不想回那个‘家’。我已经没有家了，我妈妈死了，我爸爸把小三娶回家了，家里还有个比我大的妹妹。”
比她大的妹妹？
那便是继姐姐了，大概是父亲出轨。
原配肚子还没动静呢，丈夫就迫不及待地让小三怀上了。
这回轮到洛遥诧然了，不过仅有一瞬，她便立刻理解了，为什么女孩这个点还不回家了。
女孩声音顿了顿，似乎是在哽咽，洛遥耐心的等待着，并未催促。
女孩缓了缓，声音染上几分颤抖，“今天是我生日……”
联想到今天是女孩生日，还有那样复杂的家庭，女孩这个点不在庆祝生日，而在独自一人淋雨。
洛遥心里隐隐猜到了什么，轻声道，“祝你生日快乐。”
虽然女孩今天看上去并不那么快乐。
这一声‘生日快乐’像是打开了女孩情绪的闸门一般的，她终于忍不住哭泣起来，呜咽道，“几天是我生日，可是天都黑了，一句生日快乐都没有。
我就像是被世界遗忘了一样。你的这句生…生日快乐，还是我…我今天听到的唯一一句！唯一的温暖还是陌生人给的。”
女孩哭的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女孩停了一会儿，调整了一下呼吸，又继续说。
“他们都不相信我！都觉得是我欺负了她，老师问都不问就以为是我推的她！
如果他们看监控，就能看到，我碰都没碰到她，她就摔！李菲柔她除了演戏她还会什么啊！她不去学表演真是可惜了！”
这话有些没头没尾的，但是也能猜到事情的始末。
摔的女孩也姓李，大概就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了。
洛遥以前在大业也见过不少这种会演的，惯会骗人和博同情。
“我妈妈还在的那几年，每次我生日的时候，妈妈都会一大早就给我煮一碗长寿面。我妈妈没了，我爸爸也就彻底没了，我的家也就没有了。
现在这个家，都是恶心的坏人。他们才是一家的，我成了外人。那个小三比她女儿还会演，我觉得我妈就是被她们气死的！”
女孩越说越难过，眼泪用手抹掉了又涌出来，像山泉一样源源不断。
眼泪又苦又咸，夹杂了这么多年对妈妈的思念，和不被爱着的痛苦。
“你知道吗？灯一关，在黑暗的房间，我总会想起妈妈坐在我床边，轻轻拍着我，哄着我入睡的场景。
我每次睁眼，都以为妈妈会在厨房为我准备好了早餐。我现在经常在外面很晚都不回家，
可是再也没有人打遍我所有同学的电话，然后骂骂咧咧的揪着我的耳朵，催促我回家了。
我生病再也不需要人哄着我喝药了，我还会自己去医院，一个人吊瓶。可是我真的好想那个会在我生病时哄我的女人……”
“她走了。也没有人再给我开过家长会了，我不及格再也没有人打我了。我现在交白卷，都没有人再骂我了。我应该高兴才对。”
“可我怎么……怎么这么难过呢！明明是小时候一直想的事情……”
洛遥也有点想自己大业的母亲，闻言鼻子也有点酸。
“要不姐姐给你煮碗面条吧，姐姐煮的面条还可以。”洛遥迟疑的开口，“如果你信得过姐姐，要不今晚去姐姐家住。”
女孩一愣，“我会不会打扰到你家人？”
洛遥笑了笑，“没事，我一个人住。”
洛遥在路上给她爸发了个微笑，说今天家里有客人，就不到他那去吃饭了。
洛有民还以为是她公司的同事。
路过超市的时候，洛遥买了一套洗漱用品。
到了公寓，开门后洛遥将口罩摘下。
帮女孩拿了双拖鞋，然后去倒了壶热水。
倒热水时，她随意问道，“对了妹妹，你叫什么呀？”
“李……李玉才。”
洛遥闻言手里的动作顿了顿，总感觉这名字在哪里听过，但是一时又没想起来。
丝毫没有发现女孩还僵在玄关处，满脸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