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晏青云的话，宋祁倒是有些诧异。
所以，大理寺的这场戏，已经成了狗咬狗了？
朱太尉嫡子的名声在京城中是不太好。
若不然，也不会带头去挑衅晏青云。
只不过，宋祁没想到，晏青云如今居然长了脑子。
若是以前的晏青云，大概只会说：“杀了就行，管那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
就像杀她一样。
可如今的晏青云不一样。
宋祁不知道晏青云是这个样子，还是她想的太多了。
但毋庸置疑，今日不论她来还不来，晏青云都能平安无事的从大理寺离开。
“这……”
这一次，大理寺卿寡言了。
“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想朱太尉，今日也是为了大理寺能秉公办案而来的吧？
晏青云看着大理寺卿，继续施压：“刚刚都义正言辞的，要把我抓拿归案了，怎么如今到沉默起来了？”
“竖子！”
听见晏青云的话，朱太尉面色顿时沉了下来，当即喝道：“晏青云，你当真以为你自己还是丞相爱子？这京城的风云，早就变了！晏家谋反是真，而且，皇上早就在大殿之上自证身份了，你离死，已经不远了！”
晏青云和明轩，谁是真的，谁是假的，已经不重要了。
有了肖太师的帮忙，明轩已经稳坐朝廷了。
再加上那一日太后都去了乾清宫，连同肖太师一起证明明轩的身份，以后不论是谁，再传出谣言，都不会有人相信明轩非皇室血脉了。
晏青云或许从来没有想过卷入夺嫡之争，但事实是，明嘉拉晏青云入局，而晏青云惨败。
京城之中恨晏青云的数不甚数，哪怕今日他作罢，明日也会有晏青云的其他仇家寻来。
一开始，太尉以为晏青云而今手无缚鸡之力，就是一个任他拿捏的棋子。
故而嚣张的押着晏青云巡街，但现在，他算是看明白了，晏青云这是想给整个京城演上一出戏。
他要自己高高跌下，在众人嘲笑，踩低之际，再爬出来，用最强悍的姿态告诉所有人。
晏家离开了京城，可晏家的势力没有。
而晏青云，就新的晏家家主。
朱太尉怎么舍得让晏青云如愿，哪怕是折一个嫡子，他也要晏青云从此再也爬不起来。
“是吗？你以为这么多年，丞相府会纵容嫡子一事无成？”
晏青云轻笑着，他看着朱太尉，眼中全是凌厉。
“朱太尉，你要是觉得今日这场戏，这么简单就结束了，那未免也太小看我晏青云了，士农工商，也并非晏某小看了经商，只不过，这排在最末端的商，是借什么利，进了朱太尉的眼？”
“晏青云！”
朱太尉被戳到了痛处，顿时拍桌而起，也顾不得和晏青云说什么，直接吩咐道：“大理寺卿，晏青云断犬子一指，可是人人都看见了的？还不赶紧把晏青云押下去！”
听见朱太尉的话，宋祁却莫名的看向了晏青云。
那不像晏青云能说出来的话。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晏青云总给她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墨禾皱着眉头，而后附在宋祁耳边，轻轻道：“国师，你觉不觉得，晏青云真的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宋祁缓缓点头，目光却没有从晏青云身上挪开。
直到墨禾说话的那刻，宋祁终于想到了是什么感觉。
平淡。
晏青云给了她一种异常平淡的感觉。
像经历了大风大浪以后的平静，又像大彻大悟以后的平静。
总而言之，就是晏青云变了。
像是一夜之间，经历了生死，看透了世俗，不像之前一样莽撞，狠厉……但又似乎并不一样。
“可程公子说，伤在右胸，虽然箭上有毒，可也不至于伤了脑袋啊？”墨禾发愣，说完又问道：“国师，你有没有觉得头有不熟悉？”
宋祁再度摇头。
宋祁和晏青云一样，都中了毒。
只不过宋祁并没有晏青云严重，故而醒来的早一些。
但墨禾这两日也没有发现宋祁有什么不对的，反而是晏青云，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诡异。
“可真是奇怪了……”墨禾喃喃着。
大理寺卿听到朱太尉的话，根本不敢拿人。
若以晏青云所说，应该先抓的人，是朱公子，而不是晏青云。
想到这里，大理寺卿看了一旁坐着，没有说话的宋祁，状着胆子问：“国师，你觉得，此事应该如何处理？”
要是抓朱公子，那就是国师开的口。
要是抓晏青云，那也是国师的命令。
一开始大理寺卿还愁又来一尊大佛，有些无奈，如今却觉得，宋祁来的正好。
正好，把这件事解决了。
宋祁轻轻抬起眼帘，不由一笑：“大理寺秉公办案就行了，以晏青云所说，应该先传唤朱公子才是，至于那些受害者，为了女子名节，我觉得还是私下询问比较稳妥，至于晏青云的罪，轮不到大理寺来定。”
听到宋祁的话，朱太尉还有些不满，直到听见最后一句，也顾不上其他，面色一变，当机立断的开口附和。
“就是，晏青云做得孽，一个大理寺审不了，至于犬子，那些女子，都是自愿进太尉府嫁给犬子的，大理寺卿，你要是不相信，我现在就让人来堂上对峙。”
闻言，晏青云脸上笑意渐深，反问道：“我也不过就断人一指而已，太尉何以觉得，我像是犯了弥天大罪一样？”
说完，晏青云又徐徐道：“还有，比起我断人一指，朱太尉经商一事，应该更重要一些吧？”
“无稽之谈！本官从未行商，那最末人做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朱太尉反驳完，又开口道：“我堂堂太尉，掌管王军乃至大明境内除定西军以外的所有将士，下官怎会做那最末等人的事？国师，你说是吗？”
最后一句话，朱太尉看向了宋祁。
国师府记仇是公认的，朱太尉可不觉得，宋祁会像自己说的那样风光霁月，不会相助，也不会落井下石。
若是不会落井下石，先前就不会说大理寺审不了的话了。
晏青云如今就是一个平民，拿什么跟他争？
想到这里，朱太尉眼中，已经全是得意了。
宋祁对上朱太尉的目光，微微一笑道：“太尉可能误会了，我说大理寺伸不了，是因为晏青云已经封候了，还是护国候，这个案子，理应由大理寺，移交刑部，同样的，朱公子也案子，也就别麻烦大理寺了吧？一并移交刑部。”
宋祁说完，起身准备离开，临走之际，她回头，看着明显愣住了的朱太尉，又好心提醒道：“朱太尉，丞相府都能倒，你觉得太尉府，能屹立多久？”
宋祁话音将落，晏青云便喃喃自语道：“没想到封候了，看来朱太尉的目的，是达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