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啊？见老妹儿还不至于糊涂到这一步，刘翠香脸上露出满意笑容，“那就是好，甭管三儿要不要，还是他给没给口粮，该他的，就该是他的。”
“姐，到底跟谁亲啊。”
多少年了，刘翠香已经想不起有多少年，她老妹儿没跟她撒娇。她下意识地伸手戳了戳关大娘的脑门。
可……
手指落在老妹儿有了褶子的额头，刘翠香却下不了手。“……啊，我就一个妹妹，我能跟谁亲。
是做得过了，连我这个当姐姐的都没脸见外甥。咱们当娘的，给不了儿子好的，索性就放手吧。”
关大娘垂下了脑袋。
“还想不通啊？看我家老二，他几年能回来一趟？就当三儿也去当了兵。别尽想着儿子有出息了，想跟过去。”
跟过去干啥？刘翠香估计她老妹儿就是不甘心，还是想跟过去享福。可有些福份是这么好享受的？
那是三儿的岳家出了力，那是三儿岳家给三儿找了条出路，让三儿两口子带上孩子去投奔外甥媳妇干爹。
说带上关绍宽过去不是给人家干爹添堵，让三儿为难？何必呢，这么大年纪了何必非要扒着三儿不放，待在马六屯不是挺好的。
听她大姐这么一说，关大娘差点气炸。她的三儿还用得了靠岳家？她的三儿靠得是哪门子的干爹，那是他亲爹！
可这些话，关大娘张了张嘴又合上，将要冲出喉咙的话语给咽下。她怎么说？她怎么说姐啊，不知道。
不知道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三儿这次是真不要她这个娘了。要是老娘还活着该多好，至少她还有个可以商量的人。
她的娘哪怕总是恨铁不成钢地掐她，她的娘还是会费劲心思为她周转，她的娘还是会为她下跪，她的娘还是会让那人心生不忍说她有个好母亲。
他说我的小玉儿，我没把当成那些女人，等我；他说小玉儿，我的好小玉儿，我很高兴生下我儿子。
他说小玉儿，跟我走吧，带上儿子，我会安排好一切，只要跟我走。可她真要带上儿子走了，他又翻了脸。
她当时是真不懂啊，明明上一刻他还说了让她带上儿子，可她提出要带上还有俩儿子，他为啥突然勃然大怒。
他说过的，他的小玉儿有情有义，他最欣赏这一点；他说过的他的小玉儿和他生下的儿子一定是天下最完美的儿子。
可一转眼，好一个只要儿子！
她怎么就借生了儿子有功开始痴心妄想了，她怎么就成了和那些缠上他的贱女人一样变得面目非？
她刘翠玉怎么就一下子成了不配当三儿的母亲，她怎么就一下子成了不能进关家，只能安排在外面。
刘翠香见她要强的老妹儿突然抹泪儿，还是死死咬住嘴唇不吱声地痛哭，她心里一个咯噔，连脸色都变了。
什么叫亲姐妹？
她自认就是好几十年她姐妹俩人没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可自己的妹妹，她刘翠香又如何不了解。
哭？
她老妹儿自幼就挺会哭的。耍性子哭，发脾气哭，装可怜哭，高兴哭，啥啥样儿的哭都有，花样儿还多着呢。
可有一点，大正月的上亲戚家，就是上亲姐家，别说外面还有外甥媳妇在，她老妹儿都绝不会失态。
嘶~
刘翠香倒吸了口气，无措地拍了拍扑到她身上的老妹儿，这下子她倒瞅不见脸了，可心里揪得越发难受。
“好了，别哭了，等一下孩子该瞅见到眼都哭肿了。”刘翠香叹了口气，“说吧，到底想我干啥。”
关大娘搂着她脖子一声不吭。
又来了，都一大把年纪了，咋还没长大，刘翠香没好气地捶了她一下，“还不说？再不说，我就当想咱娘想哭了。”
“三儿，我要三儿。”
刘翠香翻了个白眼儿，有个用力，扯下了她胳膊，“好好说话，先收收泪。说多大年纪了，还跟小时候一样。”
低垂着脑袋的关大娘默默接过她递来的手帕，擦了擦，重新折了折手帕压了压眼角，抬头看着她不语。
刘翠香不忍直视老妹儿可怜巴巴的样子，撇开了视线，目光落在她头发时，终究还是气得狠狠戳了一下老妹儿脑门。
“姐。”
“现在知道找姐了？”
她当大姐的是劝了多少次，说了多少好话，连歹话断亲都倒出来了，就是不听她这个亲姐的，她当姐的能害亲妹！
“姐，带我去给三儿打个电话好不好？”
“哟，出息了，居然连打电话都知道。”刘翠香看着拽着自己手不放的老妹儿，有心疼更有些失望。
“既然都知道打电话还跑过来干啥，那边公社不能打，还是县城邮局不能找？让我跟三儿咋说？”
“……”
“说我这是造了啥孽，咋就摊上这个妹子。”刘翠香深呼吸了一口，吐出一口长气，“说吧，先告诉我还瞒着我干了些啥。”
“……没了。”
“刘翠玉！”刘翠香压着嗓子咬牙切齿地一个字一个字蹦出老妹姓名，“还真当我是老糊涂了？”
关大娘抿紧嘴唇。
“还不知道吧？咱们三儿离开前来过我这儿，我当时就问他还记不记他答应过他姥姥要照顾好。”
关大娘一愣。
“猜三儿跟我咋说的？哼！三儿说老姨，我是人，不是畜生。有些事情，我不想说，去问我娘好了。”
刘翠香咬牙切齿地悄声说着，一双望着窗户的目光收回紧盯着老妹儿，“说不说？我现在就问了。”
关大娘撇开了脑袋，“有啥好说的，过去的都过去了。我这个当娘的就是再不好也拉扯他大，没我哪来的他。”
“还想他还一条命？”
关大娘嘟囔一声，“我又没这个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不然急着跑过来想我给三儿打电话干啥？又不是不知道我连三儿现在住哪儿都不知道，还得找狗子打听才行。”
而她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