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醉了年少。
一夜耕耘，待晨曦笼罩，不用早起的少年、少女，青色发丝交缠，露出恬淡而满足的睡颜，比画还美的画面，安多不忍心打破，又悄悄退了出去。
而此时，少年已睁开了那初时清澈而后深邃的眸子，撑起身子，侧头看向正在酣睡的枕边人，满足的笑意爬上脸颊，心中不由得慰叹。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只是少年肩上有大同重担，他不舍地艰难起身，穿上衣衫准备离去时，又回头俯身在林攸宜额上落下一吻。
凉亭里，拓跋进喝着茶，被关了几日，面上不见一点焦急之色，喝茶的姿态都是随意潇洒。
身旁伺候的下人不由得在心里啧啧。
而不远处的婢女则脸颊微红，频繁羞涩地偷窥拓跋进。
李端锦一来就看到了这幅画面，开口道，“君上倒是惬意。”
拓跋进手上茶盏微顿了顿，随后一饮而尽，才道，“陛下邀请，自然不能惺惺作态。”
既不起身迎接，又不起先行礼，态度傲慢，言语挑衅，压根没有阶下囚的自觉。
安多正要上前呵斥，被李端锦制止。
“君上好涵养，是认为朕不会对你怎么样？”李端锦背手进入亭中，俯视着拓跋进。
拓跋进默了默，随后望向李端锦的侧脸，不无羡慕地说，“陛下有个好皇后。”
李端锦很自豪，“朕的福气不是谁都能有。”比如拓跋进就没有，还觊觎他的女人。
拓跋进如何不懂李端锦话里的机锋，眼眸一深，话锋一转，“不是谁都要靠女人。”
分明是暗讽李端锦能赢是靠着林攸宜。
李端锦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弯唇浅笑，“有人依靠的感觉不是谁都能懂。”随后面向拓跋进，“朕看君上就羡慕地紧。”
拓跋进不再接话，问起了正事，“陛下请孤过来，不会只是想让孤羡慕吧。”
自然是有正事，李端锦屏退左右，看向拓跋进胸前的伤口，问道，“伤养得如何？”
若是有大臣在这里，自会惊奇李端锦竟然会关心敌军首领。
这一切还要从攸县大战那晚说起。
林攸宜带着拓跋进等人及时赶到城墙上救下李端锦。
林攸宜威胁着拓跋进让底下的人撤退。
结果两支箭十分锐利地几乎同时朝拓跋进和李端锦刺来，有夜色作为天然保护色，等众人发现时，已然来不及，拓跋进敏锐地躲过了箭矢，但却挡在李端锦身前，替他扛了一箭。
这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桑塔，叛徒！”拓跋进咬牙吐出几个字。
原来一直在暗中指挥程参等人的黑衣人正是拓跋进身边的桑塔。
爬上城墙的黑衣人向拓跋进靠拢，却被御林军一一包围。
桑塔见行迹败露，带着他的人立即逃离。留下程参及部下一脸错愕。
“你们都是大同的将士，却被北戎逆贼和程参蛊惑，将屠刀对准了自己的同胞、战友、相亲、族人，你们心中不愧疚吗？”
就在这时，一声娇喝在城墙上炸开，城墙内外的众人都清晰入耳。
“这是谋反大罪，你们自己无所谓，但是家人呢，有没有考虑过，连累自己九族被诛，这个代价，你们付不付得起？”
拓跋进捂着胸口，靠在背后的墙上，看着那一身白衣的女子，眼眸十分热烈。
他一眼就看出，林攸宜是想趁此机会利用攻心之法，这女子审时度势、借势之能远非一般人可比。
其心智计谋真是令人惊艳，站在那里犹如一道光，无比耀眼。
林攸宜的策略十分奏效，果然见打杀声减弱。
李端锦适时开口，“底下的人听着，豫王谋朝篡位，跟着他造反的，当诛九族，现在放下武器，朕不牵连家人。”
前有帝后乱心，后有林修瑜、林修然大军阻截，于是，这场大战以来势汹汹开始，而草草结束。
林攸宜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没看见李端锦在身边，萍儿伺候林攸宜起身。
“什么时辰了？”
萍儿为林攸宜穿衣，“快午时了。”
一觉睡到这么晚，“怎么不早点叫醒本宫？”
“陛下嘱咐过，不让我们吵您，让您多睡会儿。”萍儿说，“陛下一大早就去寻北戎王了。”
林攸宜说，“他们应该还没传膳，吩咐厨房将膳食摆到凉亭，今儿个在外边用膳。”
“一切就按照咱们说定的办。”李端锦道。
拓跋进颔首，短短时间，他已充分感受到李端锦的个人魅力。
若不是两王君王，拓跋进真想和李端锦结为兄弟。
林攸宜带人过来时，看见两人一副聊得投入的样子，心知两人是达成了合作。
虽然是她的提议，但李端锦不主动说，她不会去问。
“陛下、君上，歇会儿吧，该用膳了。”林攸宜走进凉亭，“这临湖的亭子景色着实不错，臣妾让他们在此摆膳，一边用膳一边赏景如何？”
“还是皇后想得周到。”李端锦牵住林攸宜的手，让她坐在他身边。
侍从们将膳食摆了上来。
七菜一汤，并不奢华。
拓跋进有些诧异，大同国力昌盛，怎么看都不是负担不起帝后饮食的样子。
李端锦悠悠一笑，“君上随朕夫妻用餐便饭，攸宜不喜铺张浪费，君上有什么想吃的，可吩咐下人去准备。”
“夫妻”二字咬得明显重一些，拓跋进岂能看不透李端锦这小心机，却默不作声。
只心里对林攸宜越发欣赏。
他假装不经意去看林攸宜，只见她的目光温柔，面上挂着浅笑，宛如春风又如夏花，真真叫人移不开目光。
只是这笑这温柔都只给了李端锦，甚至没有看拓跋进一眼。
“尝尝这个，臣妾特意嘱咐少放了番椒，看合不合陛下口味。”林攸宜给李端锦夹了一筷子牛肉。
拓跋进想到自己，平时身边不缺女人，但这样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却无一人。
不知为何，拓跋进心里有些烦躁。不由得想起他和林攸宜第一次碰面，他为她挡下花盆。
如果那时他能将她掳走，而今她夹菜的对象会不会就是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