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铭说到做到，电话知会了两位领导后，连着抽完了两根烟才走出房间。
手搭上门把的时候缓了缓，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视线自手腕上行，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上身依旧赤裸着。
陆铭赶紧从衣柜里找了件外套套上，虽然这种中空的感觉不太舒服，但至少出去了不尴尬。
还好留了个心眼，若是让苏萌误以为他有暴露癖就糟了。
苏萌此时正洗着碗，听得到陆铭出门的动静，但却没回头。
陆铭出来后，手还握在门把上没松。
一楼可视范围就那么点大，他站在房门口，粗略地扫了一眼，没见到廖凡的人。
再往玄关处扫一眼，廖凡那双鞋也不在了。
陆铭今天逼着自己发了发狠，心里却是内疚。
他以前从未对廖凡说过这么无情的话，回身进房，既是怕廖凡看见他眼里的不忍，又是怕自己看到廖凡脸上的落寞后真的不忍。
几不可闻的叹气声从陆铭口中呼出，见苏萌还在洗碗，终是松开了门把走过去。
洗碗他暂时是帮不上忙的，只能先到苏萌旁边站一站，看看一会能不能帮忙收个尾。
苏萌在鼻息间闻到淡淡的烟草味道，回头淡淡地看了陆铭一眼。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陆铭身上闻到烟草味。
陆铭静静地看着水面上的洗洁精泡沫随波纹流动，主动开口道：“刚刚，不好意思。”
“为什么要道歉。”苏萌继续冲洗着，眉心微微皱了一下，不是很明白。
“那小子上次醉酒之后，我没教育好他。这次再来，又吓到你了吧。”陆铭把视线从水面上移开，转向苏萌。
其实她跟廖凡也算打过两次照面了，纵使他再如何也没法再把她给吓着。
“没有。”苏萌淡淡笑着，摇了摇头。
一头细柔的长发被她用皮筋松松地束在脑后，本来也只为了洗碗方便。
可随着她摇头的动作，皮筋有一点撑不住了，稍稍往下滑了一点。
只一点，就有一缕碎发趁其不备，松落到她的脸侧，抚挠着她的眼角和耳朵。
苏萌碍于双手上都是泡沫，只能歪过头用肩膀撩它一撩，可惜还是没能把它撩到耳后。
陆铭见状，很自然地就伸手，食指轻柔地从她的眉尾处，挡住了那捋顽皮的碎发，再往后顺至她的发间，指腹抚过她的耳廓，把头发掖于她的耳后。
其实他早就想这么做了，就在当初他们站在外面等广告那会儿。
苏萌的耳朵略有些敏感，被他不经意地抚这一下，好像轻微有一点电流导入，不自觉地就红了起来。
她吃惊地回头，陆铭眼神却很坦然，甚至还回馈了一点疑惑，似是在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苏萌以为他开口会说这两句，可是他轻启双唇，却说了其他。
“我帮你吧。”陆铭的右手已经可以做些简单动作了，他拿起一块抹布，左手正打算接过苏萌手中的盘子。
可是苏萌却转开了盘子的方向，用手肘挡住了他。
“没事，晾晾就好了。”她把盘子放到一旁的沥水架上，随后又捞起最后一个盘子过水，拿起轻甩了几下，把水珠甩走后也放到了架子上。
陆铭静静看着她昨晚，殷勤无处施展，只能默默把抹布放下。
“廖凡……”陆铭又再重新找回话题。
“刚走了有一会儿。”苏萌把洗碗槽里的水放掉，再抽了张厨房纸巾吸走手上的水渍。
她其实不知道廖凡的名字，只是陆铭突然提起，她再稍做推想，就知是他了。
这个名字其实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她本以为他会姓陆。
陆铭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苏萌走回客厅的路上却听到身后冰箱门被打开的声音，再坐回沙发的时候，就看见陆铭握着两罐啤酒走来。
“喝吗？”陆铭坐下前先问了一句。
苏萌摇了摇头，视线转向电视。
陆铭也没有强求，直接放下一罐，留另一罐用左手扣着，食指勾住拉环用力一提，单手将其开好。
气体冲跑而出之时，在瓶口处带出了一丝烟气，随着一声清亮的金属划音响起，拉环与罐身分离。
出人意料的，竟是有绵密雪白的泡沫从瓶口处泛出。
陆铭原本开酒的动作还挺帅，怎知最后却被这泡沫弄得有些狼狈。
他端起啤酒嘬了几口的样子，虽然他知道自己是为了避免啤酒弄脏桌子才这么做，可在旁人看来，这动作却稍显猥琐抠门。
苏萌从电视上分神过来，回头看到的就是他这副样子。
唉，小琳说的烟火气还是有些道理的。
“廖凡还是挺好的。”苏萌看得出陆铭有心事，症结就在廖凡，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我在房里的时候他做了什么吗？”陆铭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随后再将它印在罐口上吸了吸酒。
苏萌摇头，“没做什么。”
也就是个……谋杀花瓶未遂。
“那怎么说他挺好的？”
“就是感觉。”苏萌自然是从他道歉的时候所做的猜测。
陆铭抿了一口酒，在这布满暖气的房间里，有口冰凉入喉，人总算是清醒了一些。
“廖凡是我继母的孩子。”
陆铭不知怎的，就想跟苏萌说说这事。
两年了，他的父亲只是一味地尊重他所做的任何决定，从不问缘由。
而他也是，不从指望别人能给他提供多么行之有效的建议，毕竟廖凡存在的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变数。
陆铭轻叹了口气，笑了。
“算了，我一个快三十的人，跟你说这些反倒显得矫情了。”
苏萌关了电视，双腿盘起转了转方向，专注地看着陆铭说：“如果我的身份合适的话，我想听。”
陆铭惊讶于苏萌的反应，甚至还在她专注的神情中得到了安慰。
这股安慰撞进了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话音哽在喉咙处，陆铭尝试着启唇，却发不出声音。
陆铭忍不住又喝了一口酒，将嗓子里的干涩冲走。
他把啤酒罐置于双手之间，双眼锁在罐身的图案上，缓缓开口。
“我妈在我出生后不久就去世了，等到我十岁的时候，阿姨……廖凡的妈妈才成为我的继母。廖凡是她跟前夫的孩子，我们没有血缘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