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铭的话算是解答了苏萌关于姓氏的疑惑。
他稍做停顿，手指拨动着把啤酒罐转了半圈，给视线重新找了个关注点。
“阿姨最初没有争取到廖凡的抚养权，所以她嫁给我爸的时候，廖凡还在国外跟他爸爸生活。直到两年后，他爸爸不想要他了，才被送回到我们这边。”
“所以你们从小一起长大？”苏萌低眉想了想，廖凡那会儿年纪也还小，家庭重组对他应该不会造成多大伤害。
可陆铭却转头看向她，苦笑着又再转了回去，继续盯着他手里的罐子。
他摇了摇头说：“没有，我那会儿正处叛逆期，看阿姨都不顺眼，更别说廖凡了。”
陆铭说着说着对自己的过往感到无语，从嗓子眼里发出了一声嗤笑。
“我爸为人其实挺温和的，但是为了廖凡这事也没少揍我，可是越打我越倔，阿姨看着心疼，就开始劝我爸放弃。”
陆铭笑谈完这段过往，释出一口气道：“我那会挺坏的吧。”
“你那时候该只是个孩子。”苏萌松开紧抿的唇说道。
经历过才会有感悟，接触过才懂得体谅，陆铭在那个时候也还是个缺失母爱的孩子，自己都未能完全拥有，又岂能允许别人再来分享。
“阿姨也是这么说。”陆铭仰头喝了一小口酒。
他的喉结生得很好看，把吞咽的动作展现得淋漓尽致。
“我仗着孩子的身份霸道了几年，这几年里，廖凡就被阿姨寄养在国外的亲戚家中，想他了就会偷偷去看他。”
陆铭朝苏萌眯眼做了个搞怪的表情，补充道：“他们还不敢明着告诉我，每次都跟我爸以旅游的名义偷偷跑去。”
苏萌被他逗这一下也乐了。
“你怎么发现的？”
陆铭伸出食指左右晃了晃，否认道：“我哪有那么聪明，这都是后来阿姨告诉我的。”
苏萌又被逗乐了一遭，抓过靠枕抱在胸前，再听他接着往下说。
“再后来，我大一些了，懂事了，对这事也不排斥了我爸就打算把廖凡接回来，可是阿姨不同意。”
“为什么？”苏萌不解，这会不应该迎来一个完美结局吗？
“为了我家的名声，也为了廖凡。”陆铭仰头给自己再灌了一口酒。
罐子放下的时候，仅凭声音就能辨别出里面已经空了。
“我家是做酒店的，品一，有听过吗？”陆铭想着苏萌或许有那么一点点可能，会没听过自己家的酒店，所以问出的话带着些许不确定。
苏萌惊讶地坐直了身子，品一酒店，她岂能不知。
即便陆铭提及它的语气淡然得，就像是在跟你聊一个普通的小物件一样。
可是无论如何淡然，总归也泯灭不了它作为国内顶一级酒店的地位。
“我知道。”她第一次住的酒店，就是品一，就在叶家人接她走的那个晚上。
陆铭点点头接着说：“品一的名气……还算大，尤其在荔城，陆家受到的关注也比较多。好几年里，众人只知道我爸新娶了个太太，不知道她跟前夫还有一个孩子。”
陆铭重新给自己开了罐酒，只是这次开得并不顺利，拉环都给拉歪了。
只得苏萌出手帮忙清理干净后才再递回到他的手中。
陆铭道了声谢谢，并没有急着喝。
“阿姨一是怕凭空出现个儿子会害陆家被人说闲话，二是怕这些歧视讽刺会对廖凡的心理造成伤害。所以廖凡直到成年，都没有真正跟他妈妈完整地生活过一段时间。”
“他该多伤心。”苏萌觉得有些心疼，廖凡至今都不能完全成熟的心性，想必也是受这方面经历影响。
“阿姨对我来说是很好的母亲，但是对廖凡来说……”陆铭耸了耸肩，“她把廖凡的衣食住行都照顾妥当了，唯独把廖凡还只是个孩子这件事给忘了。”
陆铭抿了一小口酒润润唇，嘴角扯出一丝酸涩。
“其实廖凡现在这样算挺好的了。在陪伴缺失的情况下，至少没生出些极端思想。”
“他现在好像也……”苏萌犹豫着开口。
“好像也没什么大问题对吧。”
苏萌点点头，就单纯以她亲眼所见来看，廖凡无非也就是爱玩了些，似乎还不足以让陆铭为此大动肝火。
“他确实没什么大毛病，不学无术而已。本来我家也无所谓一直养着他，唯有阿姨一直想让他有所改变。在他18岁的时候，我们把他接了回来。”
陆铭叹了口气，“可是洒脱了十几年的人怎么还能听得进去管教。廖凡跟阿姨接连吵了几天后，一气之下又跑回美国，直到阿姨去世了才回来。”
苏萌的心脏仿佛骤时被人抓紧一般，事态的发展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阿姨一直不希望他像吸血虫一样活着，所以她曾在生病的时候，托我帮忙把廖凡带回正途。”
“你答应了。”苏萌说的是一句肯定句。
陆铭肯定了她的说法道：“答应了。廖凡会变成这样，很大原因也在我，我对此一直有愧。”
“堂食是阿姨一手创办的，也是她留个廖凡的保障。我不忍餐厅没落下去，两年前就离开了酒店，转而经营起了堂食。”
陆铭仰头抓了抓脖子，略显为难地说：“别看我当初答应得爽快，该怎么教，我其实心里没底。”
“可是廖凡不是回来了吗？”苏萌不解，廖凡愿意回来，这不就是个很好的开始吗？
“他在国外潇洒得很，哪里愿意回来。这是我爷爷为了逼我回酒店才使出的招数。廖凡那小子心思单纯，被我爷爷诓一诓就飞了回来。结果刚下飞机，护照就被我爷爷扣下了。”
苏萌瞪大了眼睛，没想到陆铭的爷爷还有这么活泼的一面。
陆铭乐于欣赏她脸上的反应，把罐子往桌上一放，酒也暂时不打算喝了。
“我爷爷给他放话了，不把我逼回酒店，他就会无限期扣着他的护照。所以，廖凡来堂食其实也是被迫，要他上心是不可能的。所以时不时就有你看到的………这么些情况。”
苏萌了然，点了点头，算是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整理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