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一日，林芷的忌日。
正如这个日子的含义一样，苏萌曾不止一次地希望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愚人节的玩笑话。
苏萌提前一天跟黎耀一请了假，谁都没说，一早穿一身白色素雅的连衣长裙就出门了。
陆铭只当她是要去上班，临行前见她状态不佳，当即给了她一个拥抱。
路上经过花店，她本想买一束洋甘菊，无奈店里仅有盆栽款式。
店家提议可直接将花裁下来做花束，苏萌觉得剩的植株弃之可惜，便一起买了下来。
她让花店将枝条裁得长一些，使盆栽不过于杂乱，以便装进袋子里拎走。
一盆裁下来的花正好够一小束。
苏萌付完款离开，路上的行人很少，十米开外仅见到一对老夫妇的身影。
她右手揽花，左手拎盆，状态看起来稍显休闲。
微风从她的右前方吹来，拂过她手上的花束，将香气带到她的鼻息之处。
林芷喜欢洋甘菊，苏萌记得小时候，自家总有两三盆洋甘菊在阳台上摆着。
每年四五月，花开的时候总是香甜。
林芷会在花开灿烂之前摘下一些晒干，留待没花的日子泡茶喝。
虽说苏萌在那个年纪还没经历过几次四五月，但那个沁入心脾的味道，她至今都忘不掉。
许是工作日的缘故，墓园里的人并没有很多。
林芷的墓碑正在一棵小型松树的边上，位置很好找。
苏萌到的时候，墓碑前已经摆上了一束鲜花。
她见那上面的水珠还未消散尽，估摸着前人应该刚走不久。
会是谁呢？
苏萌把花放下，在心里思忖着可能性人物。
许敏琳之前已经在电话里说过她来不了，所以不该是她。可跟林芷有关系的，在荔城也仅有她一个了。
兴许是别人放错？
这个可能性似乎大一些。
叶纪珩此时正好从墓园管理员的办公室里出来，远远见到个翩翩身影站在林芷墓前。
他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唇角，迈步走近。
“我猜准了你会这么早过来。”他在苏萌身后停下了说道。
苏萌冷不丁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茫然回头，身后站着的竟是叶纪珩。
“纪珩哥？”她睁着困惑的双眼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婶婶跟我说的。呐～”叶纪珩提起手中两大盒东西晃了晃，“婶婶给你的。”
“谢谢。”苏萌伸手欲接。
叶纪珩却把手放下道：“还是走的时候再拿吧。”
“好。”
白天的墓园里没有虫鸣，耳边只能偶尔听到些鸟叫，似在催促探访的人抓紧跟故去的亲友多聊两句。
“我再回避一下吧，你跟阿姨好好聊聊。”叶纪珩看了看墓碑，侧过身正准备走开。
“没事，一起吧，就坐一会儿。”苏萌俯身擦了擦墓碑上的照片，眼神温柔。
她每每都是这样，话全放在心里，自己只静静地坐在一旁。
相信不用说，妈妈也能听到。
叶纪珩见她穿的是连身的白色长裙，当即利落地将手中的西装外套披到阶梯上垫着。
“不用了，纪珩哥。”苏萌见状，伸手就要将外套拿起。
叶纪珩早料到了她不会愿意，于是在她碰到外套之前，立马转身坐了上去。
“真脏了，坐吧。”他咧着嘴笑得正灿烂。
苏萌无奈，只能拢了裙角与他并排坐下。
叶纪珩平静下来，收敛起嘴角，腾出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让苏萌能安静地与林芷待一会儿。
他给她留足的时间并没有让彼此觉得尴尬。
苏萌只顾坐着，他中途偶有拿出手机来回复了几条信息，二十分钟倒是眨眼就过去了。
“陆铭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叶纪珩拿着手机在手心转了一圈，犹豫着问道。
这其实是他一早去往管理员办公室的原因。
他早早地将花放下了又走开，为的就是躲开三人相遇的可能性。
交代管理员多做清扫是其次，他主要还是怕与苏萌他们打上照面。
办公室的窗户可直接看到林芷墓碑的位置，若是他们来了，他就可以直接从管理员的办公室出来，悄然离开。
可实际情况竟非他所想。
苏萌来了，却是一个人来的。
她直面着叶纪珩回答道：“我没告诉他。”
“为什么？”
“嗯……”苏萌看着天空眨了眨眼道，“就是觉得对他来说可能会有点突然吧。”
“他还不知道叶家的情况吗？”叶纪珩惊讶道。
苏萌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如果有问的话，应该能从姐夫那听到一些。”
“裴浩阳？”叶纪珩的声音一下拔高几度。
苏萌对他倒不会掩饰太多，点了点头便道：“嗯。”
叶纪珩转过头去冷哼了一声，他万万没想到裴浩阳远在国外还能给苏萌张罗对象。
“他在国外，怎么介绍你们认识？”他扯了扯嘴角，看似带有笑容，表情却难免有些别扭。
“没有介绍，就是……巧合吧。”
嗯，巧合。
叶纪珩抿着唇点了点头。
这世上总有些千奇百怪的巧合，你越不想它发生，它偏偏就能出现在你眼前。
“回来后……有再去过离元路那边吗？”叶纪珩换了个话题问道。
苏萌的表情有所凝滞。
“没有。”她轻声回应。
“我第一天下午去了，见到了那家早餐店的老板。你猜怎么，他居然还记得我。”叶纪珩看着前方自顾说着，未曾留意到苏萌脸上的表情变化。
“还……开着早餐店吗？”
“对啊，没想到吧。他现在不止早餐，还有中餐、晚餐。对了，他还说起你，”叶纪珩兴致上来了，转头看向她说，“哪天空了我带你过去看，他……”
叶纪珩看她的表情不太对，当即刹住了。
“还好吗？”他问。
苏萌将额前的刘海梳理开，柔和地笑道：“没事，被头发弄得有点难受。”
叶纪珩静静看着她，眼神里似有话要说，最后还是憋住了。
“回去吧。”苏萌避开他刚刚的话题，起身说道。
“好。”叶纪珩随即也起身，拿起外套，在空中大力地甩了一下。
苏萌来时坐着公交，走时和叶纪珩一起搭了辆出租车。
两人一块坐在后座上，洋甘菊盆栽依旧由一个袋子套着，被稳妥地放在二人中间。
随着车辆的驶离，车窗外的街景看起来像是一直在朝后跑去。
苏萌只侧身静静地看着，不知不觉间又分了神。
叶纪珩同样是侧身，眼界这么大却看不进风景，只顾把苏萌收进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