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电话另一头，是陆铭一贯的清冷声线。
苏萌并未觉得有何异样，因为陆铭日常没什么情绪的时候、专注的时候，声线也是如此，并非全是情绪低落导致。
“在工作吗？”苏萌边往阳台走边问道。
说起来，苏萌这个房间可是二楼唯一一个，拥有独立小阳台的房间。
凭栏，视野开阔，近到庭院，远到马路和几公里开外的超市，尽收眼底。
“没有，结束了。”陆铭合上电脑，闭眼捏了捏鼻梁。
相较于双眼之间的酸涩来说，内心的杂乱可能才是陆铭感到疲惫的原因。
自打结束了与叶柔的那通电话之后，陆铭就再也无法专心于工作之中。
哪怕他看着那些精细规整的工程图，眼前浮现的还是那天晚上的画面。
他已不是很肯定，苏萌是不是仍不知道齐若瑄醉酒的事。
如果她知道了，陆铭最为担心的就是苏萌会误会他故意隐瞒的用意。
“手术还顺利吗？”陆铭松开了捏着鼻梁的双指问道。
“很顺利，爷爷今晚有醒来一会儿，医生也看过了，没什么问题。”苏萌迎着正面吹过来的风，身心轻快地说道。
风将她的声音吹散了一些，以至于陆铭通过手机所听到的声音，带有种是蒙了一层纱一般的朦胧感。
他扭头看了眼时间，国内此时北京时间还不到下午六点，外面的天还是亮的，伴有日光的那种亮。
不过换算一下时差，法国现在应该是挺晚的了吧。
“还在医院吗？”陆铭问道。
“没有。”苏萌背过身去，挡住了夜晚的凉风对声音的侵袭。
“医院人手够，我们就先回来了。等明天再过去。”她拦住几缕试图撩拨她唇角的发丝说道。
“那现在是......在酒店？”
苏萌抿唇低低笑了道：“也没有，都回到我大伯家了。”
“大伯……”陆铭转开眸子想了想，原本正常放在桌上的手，手指慢慢地收紧。
“叶纪珩家？”他问。
“嗯。”苏萌应道。
恰巧此时叶纪珩在庭院中走过，苏萌便挥手跟他打了个招呼。
陆铭突然觉得心里很是膈应，就因为苏萌去了叶纪珩的家。
可叶纪珩现在的身份的确就是苏萌的堂兄，他的父母就是苏萌的伯父伯母，苏萌去到他家，住到他家，于情于理都没任何问题。
“他......他家房子大吗？”理解归理解，但陆铭还是控制不住想问一下细节。
“嗯？”苏萌被他没由来的一句话问得有一点懵。
大吗？这话从陆铭口中问出来，总让人觉得怪异。加之他说话的时候还带有一丝丝犹豫的语气，感觉有点像是在表达......羡慕？
可别是这样，堂堂品一酒店的太子爷，总不至于对一座未知的房子感到羡慕吧。
陆铭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趁苏萌还未反应过来，他连忙改口道：“没事。”
他原本想着，如果房子大，叶纪珩与苏萌兴许能隔开点距离。可是转念一想，只要叶纪珩有心，哪怕住到了紫禁城里面去也没用。只要他想，他大可以找个苏萌隔壁的房间住下。
所以......房子大小，一点用也没有。
陆铭就此止步，苏萌自然也不会去追问他那么问的意图。
时间停滞了有那么几秒，两人都没什么话说，却又都舍不得将电话挂断。
陆铭其实是可以去吃饭了的，但是只要能听着苏萌的声音，他就不觉得饿。
“咳～”陆铭清了清嗓子，换个话题问道，“准备睡了吗？”
这既出于他对时间差的推断，也出于他的关心。如果苏萌困了，那他也就暂且聊到这儿了。
苏萌的休息才是头等大事，他的相思之苦……忍忍也就过了。
相较于陆铭略微丰富的内心戏来说，苏萌的想法就简单了许多。
“没有，还没洗澡呢。”她答道。
实事求是，就这么简单。
说完，苏萌下意识地看了眼卫生间，那扇门还关着。磨砂质地的玻璃门，光能从里面透出来，却照不出人影来。
苏萌这样隔着几米的距离观望，饶是视力再好也观望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里面还有人就是了。
陆铭感到有些讶异。
苏萌这人吧，不是会腻歪黏人的那种。正常情况下，如果是洗澡、煲电话粥，这两样当前，她必然选择先洗澡，再煲电话粥。
今日怎的会变倒行逆施了？
“怎么不先洗？”陆铭心有窃喜，但还是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苏萌依旧坦然地说：“给姐姐先了，等她洗好我再去。”
姐姐……叶柔……
苏萌的这声姐姐，把陆铭放下心头的担忧再一次提了出来。
或许……他不该再瞒着。
他在那天过后也有想过自己当时的隐瞒并不很好。虽是出于不想害苏萌伤心的目的，但不得不说，这个做法违背了他们感情的真诚。
所以在那天晚上过后，陆铭就有打算找一天跟苏萌开诚布公地讲一下事情的始末。
可惜却总没找到很合适的契机。
现下叶柔既已知道了那件事，且不论她有没有跟苏萌说，陆铭都觉得……现在差不多就是那个契机了。
“叶柔……”陆铭把双手手肘都支在了桌上，一手接电话，一手扶额，抿唇问道，“是她让你给我回的电话吗？”
苏萌以为陆铭在介意叶柔随意接她电话的事，于是抬手拢了拢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想了想说：“嗯……她跟我说你有来电话，也跟我道歉说她不小心接了我的电话。然后……现在这个电话是我打的……嗯对……不是姐姐叫的。”
“那她还跟你说……”陆铭欲言又止。
不是他敏感，这种感觉莫名有种打小报告的意思在，他说不出口。
“说什么？”苏萌敏锐地察觉出陆铭的一点异样，于是问道，“你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
陆铭怔了怔，因为苏萌的这句反问是他没预料到的。
但既然这个契机来了，那就……
陆铭提起一口气又卸下了一口气。
“要不还是明天再说吧。”他放下了扶额的左手说道。
不是他懦弱，他只是考虑到叶柔有可能就快洗好澡了，法国那边时间也很晚了，说下去很可能影响苏萌休息。
他不是很确定苏萌会有何种反应，所以还不如白天再来说这事，以免苏萌待会儿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