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萌与叶柔结束通话后，阖眼小憩了一会儿。
具体多长时间，她也不知道。
虽说她今晚跟陆铭的相处并不十分愉快，但可能是因为陆铭回来了，心里有底的缘故，今晚的她不似前面那些日子那般难以入眠，也没有一入梦就走进梦魇里。
这么一小会儿时间里，她微微还做了一点不着边际的梦，也可算是一个还不错的睡眠质量。
梦醒是因着一股刺鼻的气味。
那味道有些呛鼻，一飘进苏萌的鼻子里，她便不由得在睡梦中皱起了眉。
朦朦胧胧间，苏萌只觉得那味道熟悉得有些可怕。
美梦像长了脚一般，在苏萌脑海里慢慢褪去。意识逐渐回笼，她挣扎着张开了眼睛。
本以为是做梦导致的嗅觉失常，可苏萌在醒来后才发现，这个难闻的味道是真实存在的，而且此刻正通过房门下那道细小的缝隙硬挤进来，充斥满了她一整个房间。
曾经有个经典又浪漫的脑筋急转弯，以填满房间的能力来形容光。
但……回答味道其实也不差，这种东西同样有这样一种本领，如此刻一般，看似无形，却已将房间填满。
苏萌立马把被子掀开，下床直奔房门而去。连鞋子都来不及穿，更别提带上个手机了。
门打开，那股气味更是刺鼻。
熟悉的味道一下唤醒了苏萌埋藏在心底里的回忆，走出房门的瞬间，她差一点就站不稳了。
站得高望得远，苏萌靠近了楼梯扶手，厨房内，灶台之上的火光虽不至于通天，但沾了油肆虐的火舌仍足以照进苏萌的眼里。
苏萌顾不得其他，一心只知道要快点把火灭了，越快越好。
她扶着楼梯快步跑下楼，临到了一个踉跄，差一点就崴了脚。
距离近了，站在厨房，苏萌的双脚像是陡然被人灌了铅一般，如有千斤重，全身都动弹不得。
灶台上原本装粥的锅已经被烧开裂了，火舌正在它上头嚣张地扭动，锅的完整外形在火焰里若隐若现，看不完全。
后头的墙壁已被熏黑了大半，随着火苗的摆动，还有一些新的涂鸦在不断补上。
苏萌跑到厨房门外，只看了眼火势，眼前的画面突然有了改变。
眼界之内的布景开始扭曲，画面融合，转瞬的功夫，苏萌眼前的厨房突然变成记忆里的那个家，那个正在经历烈火洗礼的家。
她转过身，向四周查看，想找到她妈妈的身影。可是没有，一个人都没有，四周的烈火只包围她一个人。
苏萌笑了，心情一下感到很安定。
妈妈没在是不是就意味着妈妈没事？如果是这样就好了，她完全可以放心了。
正这么想着，她抬腿想朝烈火走去，突然手上似乎有重物在坠着她不让她走。
低头一看，是一个相框。
里头装有一张照片，照片上那人正是苏萌的爸爸。他那张对苏萌来说略有些陌生的笑脸，正很是温和亲切地笑着。
“小爱，走！走开！不要过来！”
突然有声音在苏萌耳边响起，苏萌转过头去看，看不到人。再回过头，身前原本没人的火势里，突然映出一女人的身影。
这个向来温婉得体的女人，在此刻显然已乱了分寸，连喊话都变得很是歇斯底里。
苏萌想出声给予回应，想叫她出来，想说自己不会走，就在这里等她出来。可是无论她嘴型怎么变动，费尽心力都发不出一丝声音。
眼看着面前的女人逐渐被大火吞没，苏萌慌不择路地转身跑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接了满满一盆水。
“滋～”
灶台的火苗被水一浇，立马冒出一大波升腾的水汽，与此同时，那火被水一浇，方向瞬时调转，减弱的火焰向着苏萌的方向而来。
苏萌被吓得连连后退，塑料盆砸过去却也砸不熄那火，右手往后扒拉之时，随手抓住了台面上放着的玻璃水壶。
来不及多想，苏萌侧过身，双手指节紧扣住水壶的两侧，扭动腰身，手上一使劲，对准火苗硬生生砸了过去。
明亮的火光不见了，玻璃如平地绽开的花火一般，碎片四散开去，大块的小块的，洒得遍地都是。
有些直接弹跳进了水中，与水的透明融为一体，压根看不出里头还含有玻璃。
苏萌就在这个自己构建出的危险包围圈内，背靠着橱柜与墙壁的夹角处，慢慢滑落在地。
陆铭进到厨房看到苏萌的那一瞬间，心都要提到嗓子眼里了。
“苏萌。”他转过身快步朝苏萌走去。
踩过地上一大滩水，陆铭脚上突然踩到一硬块，害得他险些踉跄滑倒。
陆铭下意识扶墙稳住，低头细看，这才惊觉地上竟布满了玻璃碎碴。
“你……”陆铭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苏萌此时抱着膝盖，低头席地而坐的姿势犹如被一个无形的屏障所罩住。
不但做到与世隔绝，似乎连陆铭的到来都未曾发觉。
陆铭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玻璃碎碴向她靠近，蹲下了，双手轻轻地握住她遮挡住脸的手臂。
“对不起……”他此时能想到的，能说出口的，只有这三个字。
当他在酒吧看到别人点的那份粥之后，一整颗心一直就悬在半空没下来过。
哪怕现在已确认环境安全，看到苏萌这样狼狈不堪坐在地上的场景后，他悬着的那颗心只有升高，没有半分下降的趋势。
苏萌对他的道歉不做任何反应，始终维持着同样的姿势坐着，哪怕裤腿和衣角都已被水浸湿，也是一动不动地抱着双膝，埋头坐着。
陆铭猜她应该是知道自己在她身旁的，因为他握住她手臂的时候，她并没有被吓到的迹象。
此时不做任何回应的她，估计是因为一时没能消化掉目睹过的火灾一幕。
陆铭理解，所以并没有一直叫她、摇她、唤她。
她未好，他等便是了。
未曾想，等了一分钟不到，苏萌没抬起头来，门外却有人往门内探头探脑的。
那人光看还不过瘾，几秒后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迈动脚步进门来。
陆铭听见声响回头，但因角度问题看不到厨房外头的情况。
他深深地看了看苏萌，安全起见，他只能暂时起身去外头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