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智小心地朝上看了眼，见那人斜靠在龙椅上，眼睛微眯姿态像是舒适了不少。
顿时心知刚才都是试探。
然而这并没有令他感到轻松，嗓子干渴，胸腔里面，像是藏着一只小鹿，跳跃着，迫不及待地要蹦出来，手心里面一片****。
他在紧张，但他也明白，这种紧张，只有他一个人知晓。
玄智努力克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企图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
可惜没等他适应过来，东梁帝又说话了。
“刘宸，你身为皇族子弟，天下百姓是你的子民，可曾为为他们做过些什么？”
这话问的实在是刁钻，他刘宸自小被交由释迦大师抚育，一切吃穿用度，毫无半分接济，日子过得贫穷可怜，要如何为百姓做事？
只听玄智略一沉吟，答：“不曾。”
“你自小长在宫外，可有感悟？”
“宸愚钝，每日习经抄典，聆听佛法，挑水种菜，胸无大志，并无感悟。”
东梁帝脸上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我日日处在深宫，仍知我东梁子民家家富余，有衣有食，畜牧兴旺，你生在民间，却不知晓吗？”
“宸只知一日不作则无食果腹，一日不担便无水可饮。”玄智抬起眼帘，环视了周围众大臣一圈，缓缓道，“世人皆知虎皮珍贵，便有人猎虎谋财，又有世人知晓忠言逆耳，不为人喜，便善于阿谀奉承。”
见周遭大臣大多都白了脸，玄智嗤笑一声，下了定论，“如此而为之，当然天下太平。”
这话极不知轻重，充满了讽刺的意味，偏偏玄智还跟个木头似的，对殿内紧张的气氛毫无所觉。
自从东梁帝问话开始，刘淳一颗心就被提到了嗓子眼，他几次朝着玄智使眼色，偏偏那人全当看不见。
刘淳的心跳的厉害，眼见气氛越来越怪异，他清清嗓子，刚想要站出来为他解围，士大夫李铭站出来了。
出来就往地上唾了一口，翘着胡子怒骂道：“黄口小儿，胆大包天，竟敢口出妄言！”
这李铭，也是胆大，士大夫一职，不过是个虚职，竟然敢辱骂皇族。
但刘淳转眼便想通原委，李铭这人好大喜功，没什么大本事却有两朝元老的资历，向来喜欢倚老卖老，有次一出，也不算奇怪。
奇怪的是东梁帝的态度。
按理说，遇到这种事，应该大发雷霆才是，却并不见他有什么其他的动作。
既没有说玄智，也没有呵斥李铭。
。让人摸不准他的真实想法。
只见他右手肘撑在龙椅护手上，眼神微眯，看似饶有兴趣地问，“既然如此，你要你的子民如何服你？受你的统治？”
玄智沉吟不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眼神盯着玄智。
但玄智毫无动作，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不会回答，做好迎接东梁帝怒火时，玄智出声了。
他行了最下等人的礼，红唇白齿朗朗道：“玄智乃一介粗人，山野莽夫，只知遵循国法，却不知如何治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