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认识以来,刘醒非似乎总有后手,每次陷入绝境,都能靠着所谓的“底牌”化险为夷,可没人知道他这些底牌究竟从何而来,又有多少存量。
面对孙春绮的询问,刘醒非却只是笑了笑,那笑容带着几分神秘,又带着几分了然。
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手,掌心泛起一道微弱的黑气,那黑气流转间,竟隐隐透出几分难以言喻的诡异感——那是降术的气息,阴冷、晦涩,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力量。
“我修炼降术,至今已历经三世。”
刘醒非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穿越时光的厚重感。
“第一世将降术修到了尽头,可惜没能保下身体。第二世入西极,以半精灵之身修到致终,这才用自己的身体炼成了丝罗宝瓶。然后便是这第三世。这三世,已历经大小不知多少战,从尸山血海中爬了出来。”
众人皆沉默不语,他们虽知晓刘醒非修炼降术,却不知他竟有如此曲折的经历。
贝恩斯收起了脸上的嘲讽,眼神中多了几分复杂——降术素来被视为邪术,修炼者往往不得善终,刘醒非能历经三世而不死,实力定然远超他们的想象。
刘醒非缓缓握紧掌心的黑气,继续说道:“你们或许好奇,我的底牌为何源源不断。其实,我拥有的第一个降术,并非伤人的咒法,也非害人的蛊术,而是最基础,却也最诡异的能力——学习。”
“学习?”
孙春绮等人皆是一愣。
张雪宁不解地问道:“学习也算降术?这听起来也太普通了吧。”
“普通?”
刘醒非摇头轻笑。
“我苦心挑选的第一个初始降术,怎么可能普通。那时,我只能靠着这个能力,偷偷学些旁门左道的小术法。可随着时间推移,随着我经历的战斗越来越多,见过的术法越来越繁杂,这个最初的能力,早已化腐朽为神奇。”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你们要知道,降术最大的特点,就是一经开始,就不能停止,并且会越演越烈,一发不可收拾。我的‘学习’亦是如此,它不像寻常的修炼,需要耗费时间去领悟、去打磨,而是如同附骨之疽,只要我见过、感知过的术法,它便会自动烙印在我的神魂之中,不断地推演、完善,直至被我彻底掌握。”
这番话一出,庭院中顿时陷入死寂。
孙春绮瞳孔骤缩,猛地想起了什么——此前她炼制法器时,曾在刘醒非面前用过独门的“云禁符法”,那套符法极为晦涩,连她自己都花了多年才融会贯通,可刘醒非当时只是在一旁看着,并未多问一句。现在想来,恐怕那时,对方就已经靠着那个诡异的“学习”能力,将她的云禁符法学去了!
“你……”
孙春绮张了张嘴,心中满是震惊,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刘醒非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淡淡一笑:“不错,不仅是你的云禁符法,我当时学会了。这么多些年,与我交手的敌人,无论是正道修士的剑诀,还是魔道巨擘的咒印,亦或是妖族的天赋神通,其能力大多都会被我这‘学习’之术偷学过来。”
他看向王座,眼中闪过一丝冷光:“现在,亦是如此。泰鄂王座的力量虽诡异,却并非无迹可寻。我只需从过往那些敌人身上,找出一种能克制他的能力——或许是某位阵法大师的‘破障术’,或许是某个妖兽的‘逆灵神通’,甚至可能是某个邪修的‘蚀灵咒’——只要找到最合适的那一个,便能破了他的诡异手段。”
贝恩斯此刻早已没了之前的不屑,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你现在掌握的术法,已经多到数不清了?”
“数不清?倒也不至于。”
刘醒非淡淡道:“但对付一个泰鄂王,足够了。”
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经过三世的积累,他的“学习”能力早已达到了极其恐怖的地步——寻常修士一生能精通三五门术法已是极限,可他却能将上千种术法烂熟于心,并且能在战斗中瞬间找到最适合的那一种,如同拥有一座移动的“术法宝库”。
泰鄂王座深处的气息似乎愈发清晰。
孙春绮看着刘醒非,心中的疑虑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安心。
张雪宁和卡曼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希望。
唯有贝恩斯,依旧皱着眉,却也不再多言——他终于明白,刘醒非的底气,从来都不是所谓的“底牌”,而是他
那能偷学万物、化腐朽为神奇的降术之秘。
刘醒非深吸一口气,掌心的黑气渐渐散去,他朝着众人点了点头:“走吧,该让泰鄂王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底牌’了。”
说罢,他率先迈步,朝着王府深处走去,脚步沉稳,带着一种胸有成竹的从容——在他的神魂之中,无数种术法正在飞速流转、筛选,属于泰鄂王的“克星”,已然呼之欲出。
青铜仙殿第三重殿门。
泰鄂王座。
那是由无数青铜熔铸而成的异宝,椅背上盘绕着看不清真容的古老纹路,每一道褶皱里都似凝结着破灭与新生的气息。
刘醒非站在殿门与王座间的白玉长阶下,衣摆被殿内不知从何而来的气流吹动,猎猎作响。
他没有立刻抬步,目光落在自己覆着薄茧的手掌上,过往的画面如同被风吹散的画卷,在脑海中次第铺展。
踏足武道这条路,他最先该谢的人,是张小乙。
那时候他还是个刚刚从外地踏足京都的普通人。
是张小乙看中了他眼底那点不甘平庸的光,二话不说便将他带在身边。
张小乙教他扎马步,从日出到日落,手把手纠正他的姿势。
他教刘醒非吐纳练气,把自己毕生总结的武道心得一字一句讲给他听,细致到每一个穴位的发力技巧,每一次呼吸与招式的配合。
师父对徒弟,大抵也不过如此了。
刘醒非至今记得,自己第一次成功凝聚内息时,张小乙比他还激动。
这份恩情,他从未敢忘,可若论及“帮助最大”,张小乙却要排在另一个人后面。
那个人,是马客师。
不是因为马客师是世人眼中惊才绝艳的奇女子,也不是因为她周身总带着的那股清冷又温润的气质,而是因为她给了他真正意义上的“捷径”——一本名为《知本论》的手稿。
那是他随张小乙修行后,卡在瓶颈迟迟无法突破。
结果,遇到马客师后。
他的修为就飞一般的进步起来。
彼时她在浩瀚女国,消耗掉最后一口元气。
把这秘籍手稿给了刘醒非。
刘醒非起初以为只是普通的武道典籍,可翻开第一页,便被里面的内容惊得说不出话。
《知本论》与其说是武学秘籍,不如说是“武道作弊器”——它不教具体的招式,却能剖析人体与天地元气的关联,将修行中最晦涩难懂的关窍,拆解成如同吃饭喝水般简单的步骤。
按照书中的方法修行,他只用了半个月便突破了卡了半年的瓶颈,三个月后内息浑厚程度便远超同阶武者。
那时候他才明白,张小乙给了他“入门的钥匙”,而马客师给了他“打开新世界的门”。
若无《知本论》,他或许会按部就班地成长,却绝不可能在短短数年内拥有与顶尖天才抗衡的实力。
可思绪走到这里,刘醒非的眉峰却微微蹙起,另一张面容不受控制地浮现在眼前——马客师的妹妹,恩可诗。
那个名字,带着他至今难以释怀的复杂情绪。
他最终亲手杀了她。
在一场浩劫里,恩可诗盗走了紫金梁,结果被搬天大圣母猴子找上来了。
在搬天大圣的威胁下,刘醒非不得不找上了恩可诗。
他们二人经过了数场征伐。
可即便到了现在,他也无法否认,恩可诗是他见过天赋最恐怖的人。
初次见到恩可诗时,
她是一个垂垂待死的老妇。
整个人气若游丝,躺在一张大床上,就等着死呢。
但是第二次见面时,她明明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周身的气息却让刘醒非都感到心悸。
二人因紫金梁打了起来。
恩可诗一招就把刘醒非打下了深渊。
那是深渊啊,正常人进去能活吗?
刘醒非是好不容易才从里面出来的。
然后又和恩可诗打。
然而实力强大可称天花板的刘醒非,却被
她打得像狗一样。
恩可诗一连融化星光入体,在体外布下星光大阵,还能把星光融入己身。
那一战,几乎把刘醒非打到怀疑人生。
如果不是搬天大圣出手,影响,或者说重创了恩可诗,刘醒非感觉自己当时是没有胜机的。
经历那样一战,刘醒非明白了两件事。
第一就是,《御三千根源智慧经》,这是恩可诗苦心创造出的秘法武学。
只不过她和马客师不一样。
马客师传承刘醒非,没有一点藏丝。
但恩可诗就是刻意藏拙了。
在一开始时刘醒非不知道。
后来刘醒非才知道,那卷经文早已被恩可诗改写——所谓“三千根源”,早已被她推演到了一万之数,她明明没有踏足天人境,却凭借这份推演,拥有了堪比天人的实力。
那一战,恩可诗成了他的“噩梦”。
她对刘醒非的出手毫不留情。
刘醒非清晰地记得,恩可诗仅凭一双肉掌,便将他引以为傲的剑法拆得七零八落。
她施展出的“星光入体神功”,能引无尽星光入体,极限压榨肉身与内息的潜力,每一拳打出都带着星辰坠落的威势。
那一次,他被恩可诗打得浑身骨骼欲裂,躺在地上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站在自己面前,抱着胳膊挑眉道“就这点本事?”
那种被彻底碾压的无力感,至今仍烙印在他的骨髓里,让他长长久久,耿耿于怀,却也让他记住了“星光入体神功”的每一个细节——恩可诗在切磋时从不在意招式泄露,她是真正的强者,从不怕别人学自己的本事。
因为她会在别人学会前,杀了他。
想到这里,刘醒非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目光终于落在了泰鄂王座上。
殿内的气流似乎变得更加狂暴,王座上开始弥漫起淡淡的黑雾,隐约有低沉的咆哮声从雾中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苏醒。
他知道,这座王座里,是十大名剑之一,泰鄂剑的剑魂。
在王尸古的秘法下。
那是连天人境强者都要忌惮的存在。
仅凭他此刻的修为,硬撼无异于以卵击石。
可他没有退路。
刘醒非缓缓闭上双眼,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复杂的印诀——那是“星光入体神功”的起手式,是他从恩可诗那里“偷学”来的绝技。
指尖微动间,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殿顶那些星屑状晶石散发的微光,正随着他的印诀,缓缓汇聚成一道道纤细的光流,如同游鱼般朝着他的眉心涌来。
星光入体的瞬间,刺骨的疼痛便席卷了全身,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在同时穿刺他的经脉与骨骼。
这门神功的本质,便是以自身为容器,承载狂暴的星辰之力,压榨出超越极限的力量,稍有不慎便会被星光反噬,落得个肉身崩解的下场。
刘醒非紧咬着牙,额头上瞬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可他的眼神却愈发坚定。
他想起了张小乙的叮嘱,想起了马客师的信任,更想起了恩可诗当年那不屑的眼神——“就这点本事?”
“是啊,当年我不行,”刘醒非在心中默念,感受着体内不断攀升的力量,骨骼发出“噼啪”的脆响,周身的内息如同被点燃的火焰般暴涨:“但现在,我要让你看看,我能不能接住这一关。”
当最后一缕星光融入体内时,刘醒非猛地睁开双眼,眸中迸射出如同星辰般璀璨的光芒。
他脚下猛地发力,白玉长阶被他踏得裂开一道细纹,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朝着泰鄂王座疾驰而去。
殿内的黑雾愈发浓郁,咆哮声也变得震耳欲聋,王座上开始浮现出巨大的虚影,那是泰鄂战神持剑而立的轮廓。
可刘醒非没有丝毫畏惧,他握紧了手中的长剑,体内的星光之力与自身内息交织在一起,在剑身上凝聚成一道耀眼的光刃。
“恩可诗,你当年说我不行,”他迎着那道虚影,纵身跃起,长剑划破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那今天,就让这泰鄂王座,来检验一下,我有没有资格站在这里!”
剑光与王座虚影碰撞的瞬间,整个第三重殿宇都剧烈地颤抖起来,星屑晶石散落如雨,青铜碎片在空中飞舞。
刘醒非的身影在光芒与黑雾中穿梭,星光入体带来的力量让他每一次挥剑都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而他眼底的执念与决绝,比殿内的星光还要耀眼——这不仅是为了闯过青铜仙殿,更是为了证明,那些过往的经历,那些帮助过他、碾压过他的人,都没有看错他。
泰鄂王座的虚影愈发狂暴,可刘醒非的眼神却愈发平静。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体内力量的流动,感受到星光与肉身的融合,仿佛自己也化作了一颗即将爆发的星辰。
他知道,这门从恩可诗那里学来的绝技,或许是他唯一的机会,而他,必须抓住。
长剑再次斩出,这一次,光刃撕裂了黑雾,直逼王座的核心。
刘醒非的口中溢出一丝鲜血,星光入体的反噬已经开始显现,但他毫不在意,只是盯着那道即将被击溃的虚影,脑海中闪过马客师温润的笑容,闪过张小乙爽朗的笑声,也闪过恩可诗当年那桀骜又耀眼的模样。
“等着我,”他在心中低语,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无比坚定:“我不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