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河微怔，随即缓缓露出一个笑来，“抱歉，是我想得太浅薄了，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哪怕只是一个细微到根本没人会去注意的细节，他也充分尊重祁淼自己的意愿，会试着去接纳她所提出的观点。
仿佛他自身的行为准则、道德规范，全都是参考祁淼的标准制定的，从来没有绝对的善恶之分，哪怕她是某些言论是与世俗所相悖的，沈清河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去执行。
可以说，沈清河是一位纯粹的“祁淼主义者”，杭亭亦然。
祁淼眨眨眼睛，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她不过刻意去过多强调什么，更多的则是潜移默化地输出自己的理论。
她再次检查自身，嗯，发型很合适，衣服也完美，没有一点灰尘和褶皱。
还剩下哪里需要完善？
还未等她思考得出结论，杭亭就替祁淼解决了这个问题。他默默从抽屉中拿出软布和鞋油，正巧祁淼仍是坐在沙发上的姿势，他就半跪着为祁淼擦拭军靴。
祁淼还没反应过来呢，她的鞋跟就已经磕在了上将的膝盖上，杭亭一手稳稳拖着她的脚踝，掌心间的温度透过皮革传递过来，另一只手用软布沾了鞋油轻擦靴面，她别扭地调整了下坐姿，对这极致的“关照”尚且有些不适应。
她张了张嘴，却完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谢谢。”
“不用说谢谢。”杭亭轻轻捏了捏她的鞋尖。
原本还站在身后的沈清河已经走远去给自己倒茶了，既不打扰也不添乱，转身之前只留下一声轻哼。
……还真是实行换岗制度，两位“祁淼主义者”井水不犯河水。
杭亭的状态可以说是非常自然，似乎并不觉得半跪在地上给人擦鞋是什么屈尊的事情，恰恰相反，他很开心自己能够在祁淼这里实现一些价值。
他不在意自己原本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沾染上格格不入的污渍和油污，低头将祁淼的军靴擦得锃光瓦亮，神态与他批阅那些机关文件时别无二致。
靴子擦完之后，杭亭去洗手了，祁淼愣愣地观察着他的成果，从未见过自己的靴子这么透亮，甚至能够倒映出她头顶的轮廓。
这下从头到脚都被收拾利索了。
整装待发，三人出发去礼堂。
祁淼一想到自己即将就能见到议长楼慕青，就隐隐有些期待，在推开礼堂的大门之前，她反复深呼吸，将自己的心跳维持在一个正常的频率。
她告诉自己：现在都只还是些小场面，未来她会进入更大的礼堂，登上更高的台阶，在万人瞩目之下沐浴荣光。
按照安排，杭亭与沈清河是并列坐在第一排的，一进门就有人来引着他们入座，祁淼同他们的位置并不在一处，她会和一起授勋的人坐在一起，时间尚早，到场的人寥寥无几。
不过两位年轻有为的Alpha并没有选择跟着引导员走，而是先陪着祁淼寻找她的座位，搞得那位男beta有些尴尬，脸上营业式的笑容险些就挂不住了。
“楼议长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吧？”祁淼扯了扯沈清河的袖子，碍于有其他人在场，小声地问道。
“楼老师是个守时的人，一般都是会提前到的，乖宝不用着急，一会儿就能见到了。”
祁淼对于自己有清楚的认知，“你别看我现在等着，等真跟楼议长面对面了，准是连话都说不上一句。”
哪怕楼慕青马上就要退休，军区想要巴结她的人也绝对不少，仪式一散场定是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团团围住，祁淼想挤都挤不进去。
“怎么会呢。”沈清河示以她一个坚定的眼神，想要打消祁淼的顾虑，只要有他在，就绝不会让那种情况发生，祁淼想要的一切，他都会尽力地去争取。
杭亭也开口安慰她，“别担心，楼议长这次是为你而来的。”
议长亲自授勋，是只有祁淼才有的荣誉，独一无二中的独一无二，旁人都觉得眼热。
特殊的感觉令她愉悦，虽然祁淼不是热衷于攀附权贵之人，但谁能一点都没有虚荣心呢？说得庸俗一点，只要那些平日里看不起她的Alpha都羡慕她嫉妒她，祁淼就会觉得开心，有一种扬眉吐气的快感。
她绝不算是胸怀宽广的人，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睚眦必报，不会主动挑衅别人，但别人也休想来招惹她。
祁淼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名牌，“你们去前面吧，我的座位在这里。”
杭亭抢先沈清河一步，说道：“淼淼，有事终端给我发消息。”
想说的话却出自他人之口，沈清河讪讪地闭上嘴。
“知道了，去吧去吧。”祁淼挥挥手。
因为是第一个授勋的人，她坐在最边缘的位置，旁边就走廊过道，有什么人经过祁淼会第一个发现。
突然之间，似乎全场都安静下来了，隔壁不远处两三个人的交谈声也全都停止，像是祁淼上辈子班主任出现在后门玻璃时消停下来的教室，刻进dNA里的熟悉感让她下意识地抬起头。
身旁的空气流动，传来一阵的花香，是风信子的味道。
祁淼偏过头去，那人已经到了面前，在她的身侧停下脚步略微停留。
不是很高的个子，身着藕荷色裤装，知性优雅的同时不乏精明干练，上身还披了一条柔软的针织披肩，柔和了周身的气场，她带着镶金丝边的圆框眼睛，衬得皮肤越发白皙透亮，眼睛通透明亮，无一丝浑浊，脸型是很有古典美人特色的鹅蛋脸，显出些精巧的美感。
她的气色很好，长发只用一根木赞盘得一丝不苟，银发有如严冬微微融化的初雪落地，也像秋日的第一道霜，她的妆容很淡很浅，并不着重于修饰脸上象征着阅历和往事的皱纹，坦然地让时间在上面留下痕迹。
祁淼微微长大了嘴，在震惊之下，竟是连站起身来问好都忘记了。
眼前这位给人温柔慈祥印象的女性长辈，不是议长楼慕青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