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祁淼的眼里，没有心疼，也没有同情，她只是下意识地认为在这种时刻，安慰对方才是最合理的举措。
沈清河又何尝不知呢？
但即使是虚假的怜悯，也足够他贪恋。
他不在意利用自己悲惨的身世来故意换取祁淼的怜惜，沈清河早就过了会觉得痛苦伤心的年龄，如果能将过往的经历最大程度利用，那才不枉费他所承受过的苦难。
所以……祁淼有点感觉自己是被耍了。
沈清河实在太会演了，要不是亲眼看见他的眼中连一丝悲伤都没有，祁淼真的就相信了。
祁淼喝了一口石榴汁，感受到清甜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冲散了她隐隐的不悦，决定还是不和沈清河计较了，毕竟刚才她那番安慰人的话也是硬挤出来的，她自己都觉得尴尬。
“怪不得你很少回沈家，还在周边的地方买了套房子，这是多不愿意留宿啊？”
先前一切的怪异之处都变得合理了起来，祁淼恍然大悟道。
她还是说得保守了，沈清河哪里是“很少回”，在成年之后他是几乎不回沈家的，就连屈指可数的几次，也都并非自愿。
“乖宝还是细心，很早就察觉了吧。”沈清河以指做梳，轻轻理顺祁淼垂落的发，“所以不必顾忌我和沈家之间的关系，即便是有康夫人出面，刚才沈峙的事情，可不能就这样算了。”
即便不用他说，祁淼也是知道的，平白无故就被人造了黄谣，这委屈她可不能白受。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宴会上人多眼杂，现在不是时候，我得好好想想该如何折磨他。”她摇了摇头，“况且你想多了，我也不是为了你才忍的，我是不想给楼老师丢人。”
沈清河的语气哀怨：“乖宝何必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呢？让我自欺欺人下去不好吗。”
故作可怜。祁淼瞥了他一眼，有些无语。
或许是有了吴少等人和沈峙的前车之鉴，后面再来与他们攀谈的人都比较友好，先是和沈清河交谈两句，而后在不经意间问起祁淼的来历，得知她是代表议长楼慕青出席之后，再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呼，还有不少贵女都想要她的联系方式。
“天呐祁小姐，我真羡慕你，你不知道，楼议长也是我的偶像！”
“你真的很会下棋吗？哪天到我家去喝下午茶吧，咱们可以一起下棋！”
“祁小姐，你身上的礼服好适合你，不过是没见过的款式诶，方便告诉我是哪家的吗？”
“祁小姐是beta吗？没有信息素也太自在了吧，如果我不戴着抑制器出门，总会有一群猥琐的Alpha盯着我看。”
被一群热情的小姐姐们包围住，祁淼有些应接不暇，还得是需要沈清河来帮她。
“抱歉，虽然很不忍心打搅各位淑女们愉快的谈话，但祁小姐的口红似乎是需要补了。”他极为强势地挤进姑娘们中间，却又很巧妙地跟每一个人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可否允许我带祁小姐去一下洗手间？”
沈清河连她们的衣角都不愿碰到一下，唯独他的肩膀却与祁淼紧紧相贴。
因为刚才喝了石榴汁，唇油的质地本就不持久，祁淼嘴上的确是所剩无几。
“不说的话，我们都没发现祁小姐连口红都没怎么涂呢！不过也很好看啦，粉粉嫩嫩的。”说这话的女孩悄悄红了脸颊。
贵女们既是不舍又是惋惜，却很贴心地为祁淼让出一条路来。
祁淼与她们挥挥手，跟在沈清河的身后，走出热闹的大厅时松了一口气。
沈清河轻笑，“乖宝似乎很受欢迎。”
“我也是没想到。”祁淼很是无奈，观察了周围并无旁人之后，才极其小声地道：“离我太近的话，我怕她们会发现我腿上绑着的枪。”
“藏得很隐蔽，不用担心。”沈清河附身帮她整理了下裙摆，让有些凌乱的褶皱重新变得规整，“好了，跟我来吧，洗手间需要上楼。”
宽敞的扶梯旋转而上，有许多的台阶，他将小臂平举，便于祁淼搀扶。
“累了吗？二楼有露天的阳台，我们也可以找个地方，坐着休息一会儿。”
祁淼的鞋跟与瓷砖想接触，每走一步都发出闷响，沈清河低头看了一眼，眼里含着关切。
“不用。康夫人不是说，一会儿她会和家主一起主持吗，我补完妆之后咱们就赶紧回去吧，别错过了重要的仪式。”
沈城是今天的寿星，邀请来的宾客这么多，定是要亲自上台发表讲话的。
沈家的房子真的很大，布局也极其复杂，等走到洗手间时，祁淼已经不记得沈清河带她拐了多少个弯，她有些被绕晕了。
“这间就是了，乖宝进去吧，我在外面候着。”沈清河掏出自己口袋中的唇釉，放到她的手中。
洗手间墙上的镜子很大，水池也被擦得锃亮，看不见一点的水渍。
祁淼没想到会在这里巧遇康一诺，不久的刚才她们见过。
见她进来，康一诺似乎有些慌乱，原本对着镜子抬手的动作硬生生地改成想要弯腰去洗手，祁淼猜她应该是想整理一下鬓边的头发。
径直走向康一诺身边的那个洗手台，祁淼说道：“好巧，没想到又遇见康夫人了。”
“看来我与祁小姐是真的有缘。”康一诺客气地笑笑。
祁淼对着镜子拿出唇釉，看上去她目不斜视，视线没有往旁边偏移过一下，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在透过镜子观察康一诺的一举一动。
康一诺洗手的时候居然不挽起袖子，就这样任由水花溅到她袖口出的黑纱上。
这般粗枝大叶，可不像是一位贵夫人的作风。
她的动作很是匆忙，草草擦了两下手便着急和祁淼告别，“祁小姐，那我就先走了，家主还在等着我呢。”
“好，康夫人慢走。”
祁淼看着镜子中康一诺的背景走出了洗手间，屋外隐隐约约传来她和沈清河短暂的对话声。
“祁小姐。”康一诺走后，沈清河唤道，“你没事吧？”
她应了一声：“没事。”
祁淼垂下眼帘，将沾上唇釉的刷子轻轻放在唇上来回移动。
康一诺才是有事的那个人。
哪怕她一直都在努力的掩饰，可在她擦手的时候，宽松的灯笼袖还是向下滑落了一小截，露出她在手腕之上的皮肤。
祁淼笃定自己是不会看错的，康一诺的小臂上，有数道杂乱无章的红痕，颜色鲜艳得像是贵女们唇上涂的口红，说明据她受伤的时间还没过太久，最早不会超过今天。
红痕没有很粗，可以排除不会是鞭子的痕迹，倒更像是被人用带有尖刺的荆条，用力抽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