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历代大祭司，都是能和整个星球沟通的人，能感知这天地之间的一草一木。”大祭司的目光变得深远，“我感觉到了，你心怀悲悯，所以才会被我们的家园所承认。”
祁淼能看得出来，大祭司的精神力很强。
如果她自己是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那大祭司就更像是绵延万里的江河。
擅自闯入伽马15星的人，深受自然排斥，都会被部落认定为侵略者。
而若是被星球的生态所承认，那便是截然不同的待遇，是最尊敬的客人。
“您说我心怀悲悯，我完全没有意识到。”祁淼感到有些惭愧，“我只是在做我认为正确的事情罢了，万物生而有灵，弱肉强食，人与动物草木，也并无什么区别。”
星际时代，人类想要发展，离不开科技的力量。
高耸入云的大厦，时刻运转的机器和工厂，盘根错节的道路，在宇宙之中遨游的星舰飞船，看得久了，似乎也就那么回事儿。
可来到原始的生态星球之后，她见到了许许多多不同的、却都富含着生命力的令人震撼的美，这和在帝星生活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从踏进森林的那一刻起，祁淼仿佛听见了整个星球的呼吸，部落人身上绘制的神秘图腾，皆和生物遥相呼应。
在这里，人与自然的关系更为密切，自然是仁慈的，同时也是残忍的，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着的新生与死亡，形成了一种稳定的平衡。
来到这里的其他选手，一心只想着比赛，并不会同祁淼一样思考这么多的东西。
就连在湖泊里抓条鱼，她都会在心里默念一两句“小鱼小鱼你别怪，你是盘里一道菜”，虽然并没有什么用，鱼肉还是全进了肚子，但起码会给自己一些安慰。
“孩子，你听过我们的族人唱歌吗？”
大祭司先是问了祁淼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祁淼愣了一瞬，回答道：“在族人扛着亚比兽回去时，我听见了。”
“那么……你可否有什么感触？”
“在听见她们的歌声时，我很放松。”祁淼回忆起当时的感觉，不自觉地多了一丝笑意，眼神温柔，“虽然听不懂，但是感觉它在疗愈我的精神力。”
然而苍云却说，只是一首寻常的歌，在他听来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效果。
若不是大祭司问起，祁淼还以为是自己多想了。
“你看，这就是上天给你的馈赠。打猎后归来的歌曲，是祖先留给我们的财富，只有族人听时，才会觉得有效果。”
“或许在不知不觉之间，你已经融入了我们，孩子。”
“真的有这么神奇吗？”
“相信你自己的所见所感，孩子。”
两人谈话之时，谈雅坐在一旁的另一把木椅上，石屋外，乌云笼罩太阳，天空很快变得昏暗起来，狂风呼啸而过，不远处已经可以听得见轰轰作响的雷鸣。
族人们都躲到各自的家中，升起篝火。
风吹乱了苍云的衣角和额间露出的发，他仍是静静在门外站着，垂着眼，像是一棵挺拔的松树，位置都没有挪动半分。
“暴风雨快要来临了，你是部落的贵客，可以留在这里避雨，尝尝亚比兽的肉吧，味道很好，不比其他地方的食物差。”
祁淼看着慈爱的大祭司，想起屋外孤孤单单立着的苍云，欲言又止。
而大祭司没有让她为难，“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可以收留你那位外来星人同伴。”
祁淼松了一口气，“多谢您的宽容和慷慨。”
只是她心中仍存有疑惑，难得见一次部落的大祭司，想着要珍惜这次机会，一股脑全问出来才好。
“您的通用语，说得真好。”祁淼由衷夸奖道，眉心却拧了起来，“明明您与我们这种外来星人的接触很少。”
“族人们不喜欢那些贪婪的侵略者，但我与外面的接触，可能比你想象得还要多些。”大祭司耸了耸肩膀，无奈地道：“谁让我是大祭司呢，想要有话语权，就必须掌握外界的语言。”
“如果不是族长生了病，需要外界的药来医治，可能我们也不会允许你们举办这场比赛。”
用星球上没有的药品换取比赛场地，这种互利互惠的模式，族人们勉强能够接受。
“那族长现在好些了吗？”祁淼闻言，立即关切地询问。
谈雅安静坐了许多，总算能说得上话，立马出声道：“放心啦，族长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现在在静养，不宜操劳，族中的部分事物由我代劳，不然的话，我还想带你去见见她。”
部落中的族长，族中的支柱之一，也是一位很强大的女人。
谈雅突然插嘴，大祭司也不闹，故作严厉，装模作样地训斥了她几句，“你这孩子，我在和客人说话呢，你这就炫耀起你下任族长的身份来啦？”
“母亲，您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谈雅俏皮地涂了下舌头。
她们母女的关系，看起来很融洽呢。
祁淼感叹着，很喜欢这温馨的氛围。
“不理她了，可爱的孩子，你是来自帝星吗？”大祭司对于祁淼的来历十分好奇。
部落排外是默认的事情，大祭司自然会以族人们的意愿为先，因此这片土地上也许久都未曾来过被她们所接受的客人，大祭司也对祁淼怀着一颗好奇之心，想要多了解她一些。
祁淼瞪大了眼睛：“您怎么知道？”
“我猜的，没想到还真的猜对了。”大祭司望着祁淼的脸，露出怀念的神情来，“我还去过帝星呢，在那儿我见到了一个人……”
“不对，或许还不能把她算作人类的范畴，但你给我的感觉，真的和她很像。”情不自禁地，大祭司就说了许多话。
祁淼不太能将她说的内容全都理解，只是耐心地听着。
“啊，抱歉，忘记了你现在还不认识她。”大祭司轻拍了下她的手，同她抚摸自己女儿时一样，“不过没关系，我相信你迟早就会见到她的。”
祁淼犹豫着说：“那……借您吉言？”
“我亲爱的孩子。”大祭司站起身来，宽厚的手掌抚上祁淼的额头，吟诵了一段咒语，“愿自然之灵庇佑你。”
……
雷声已经越来越响了。
连空气都迅速变得潮湿起来，祁淼进去了有些时间，始终没有出来的意思。
苍云背靠着石屋冰凉的墙壁，凛冽的眼神落在恪尽职守的两位守卫身上，他听不见屋内的动静，却已经开始打算着，若五分钟之后祁淼再不出来，他就直接攻进去，确认她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