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只要祁淼稍微摆出些柔软的样子，苍云就立刻溃不成军，心下那点犹豫和惶恐被撕扯得七零八落。
久久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祁淼不耐烦了，手握成拳便想用力，然而曲起来的指尖都还没碰到手心，就被苍云小心又急切地掰开了。
他的声音哽咽且断断续续的，勉强用力从夜幕之中挤出几许直白，“我是……我是苍云。”
“求求你，不要让我离开。”
苍云攥着祁淼的手指，双膝跪在垫子上，将她的掌心拖引到自己的唇边，在其上落下细细密密的轻吻，明明他的心凉得马上就要碎成几片了，呼吸却还是灼热的。
不用等祁淼追问，他便自觉地继续交代下去，句句属实，句句掏自肺腑。
“我是苍云，我自小就被你资助……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明明你对我有恩，我却骗了你这么久……”
他的唇缝抵在祁淼的手上，呼吸密密匝进掌心中的纹路之上，有些痒。
祁淼看着苍云，如同鹰隼直视猎物，重新呼唤他的名字，“那你还骗了我什么？”
苍云的眼角已经渗出了些泪水，绯红一片，像是夜里沾染了雨水的海棠花瓣，他的身子止不住地轻微颤抖着，“我骗了你很多很多……”
“信上写的一切都是假的，我的年龄是假的，喜欢的颜色是假的，每天都很开心是假的，在学校交到了许多朋友是假的，同桌是谁也是假的……”
他痛苦地闭上双眼，掩盖住翻涌复杂的情绪，惊觉自己写下来的内容根本没多少东西是真的。
就连苍云自己，都厌恶死了满嘴都是谎话的自己。
时隔这么多年，祁淼早就将苍云信里写的琐碎的日常内容遗忘在脑后了，但被隐瞒、被欺骗的感觉依旧让她很不爽。
她一直都想资助一个女孩，没想到却如此轻而易举地被顶替了。
当时祁淼满脑子只有吃饭，根本没想那么多，只问了名字，连年龄和性别都没有去确认。
可她现在什么都没说，冷眼看着苍云说着。
苍云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洞口突然起了一阵反方向的风，直直将篝火上方升起的烟雾朝他的面吹来，他下意识将祁淼往怀中去护，自己却被呛得咳嗽起来，在眼眶中蓄了许久的泪水也总算找到了个借口，顺势流了下来。
明明那烟就一小阵，苍云却咳得撕心裂肺，眼睛酸胀得厉害，头脑也不太清醒，被挽到上臂的袖口无法再留存温度，他裸露在外的皮肤都被吹得发凉，黑色的抑制贴格外明显。
即便祁淼对她和苍云之间那糊涂又糟糕的往事耿耿介怀，却也难免觉得，他现在这副狼狈又脆弱的模样，看着也忒可怜了些。
她从苍云的臂弯之中抬起头来，身体也重新坐正了，“该说的话都说完了，那你继续吧。”
“……什么？”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人，似乎要把祁淼的眉眼都刻进脑子里，眼睫在下眼睑处打下两片阴影，呆愣的表情将眉眼间挥之不去的阴郁忧愁悉数遮掩起来。
“刚才的烟那么呛，你总得让我闻点别的。”祁淼戳了下仍黏在他身上的抑制贴，“给我闻信息素呀，你欠我的账，等比赛结束回了帝星再算。”
“你不会……回了帝星，就害怕得躲起来吧？你那么有钱，想必躲起来了我肯定是找不到你的。”
趁着苍云发愣，祁淼又将那芯片给他塞回去了。
苍云用力摇头，否认道：“不会！”
神明落下审判，他暂时得到了宽恕。
苍云如至云端般飘忽的心又落了地，活过来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跟着篝火一起沸腾燃烧。
起码现在他和祁淼还能面对面地坐在一起烤着火，起码现在他对祁淼还算有点用处。
他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映衬着火光，分外精彩。
“那你怎么还不撕？”祁淼挑眉，一直都在欣赏着他的表情，嘴上的话也没个把门了，“难不成……我得叫你小云来哄你？”
苍云如梦初醒，用手背飞快地擦去眼角的泪，咬着牙就将上臂处的抑制贴一鼓作气地撕下来了。
怕祁淼一开始接受不了，他只敢放出淡淡的一缕。
信息素仿佛自己就开了灵智，一见祁淼就眼巴巴地凑过去，活像是找到了主人的狗，那些苍云不堪启齿说出口的喜欢与爱意，全被它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出来。
苍云的信息素，像是分前中后调的香水一样，很有层次感。
给祁淼的第一感觉，她像是在剥一个汁水很足的青橘子，有些青涩的味道，涩和苦褪去之后，变成了酸酸甜甜的橙子味，其中掺杂着清幽的雪松木质香，令人同时联想到热情活泼的盛夏和凛冽的寒冬。
可能受它主人的心情影响，苦和涩居多，橙味需要很仔细地闻才能闻出来。
苦橙与雪松，和苍云给她的印象一样，酷拽帅哥的冷脸之下，藏着一只想要撒娇的小狗。
的确不是常规的味道，和他S+级omega的身份一样特殊。
“你说得对。”祁淼冷静地做出评价，“我的确不喜欢，我喜欢甜一些的。”
苍云的指骨收紧了。
并不是意外的结果，但他的心仍像是被攥紧了，一抽一抽地疼。
他抖着手指，想要把抑制贴再贴回去，艰难扯出来的笑容也甚是勉强，“对不起，不喜欢的话……我还是赶紧收回去吧。”
苍云只庆幸抑制贴不是一次性的，他还有将信息素重新隐藏起来，不见天日的余地。
“诶，我还没发话呢，你着什么急。”祁淼又一次按住他自作主张地手，笑得越发肆意，“我只是说不喜欢，可没说你这味道不好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