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懂得真多。”叶彤仰着脸,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钦佩,心里却早已警铃大作。
这个男人太自然了,自然得过分,他对这个练习室的熟悉程度,对这些诡异物件的评点,看似是高深的艺术理论,字里行间却隐隐指向那些更危险、更邪异的东西。
他就像是这个阴森空间的真正主人,对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
她垂下眼帘,掩去眸底的冷光,状似好奇地环顾四周,像是随口问道:“那……这里经常有人来吗?
像我们这样,被这种‘特殊氛围’吸引来的人?”
周屿转过身,背对着那面布满裂纹的破镜,面向叶彤。
窗外的天光透过蒙尘的玻璃,落在他的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隐在阴影里,让他的笑容显得有些捉摸不定:“不常。这里毕竟是废弃区,知道的人少,敢来的更少。
能在这里遇到的,大概都是被同一种‘频率’吸引来的吧。”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叶彤,目光像是能穿透人心:“比如你,学妹。
你身上有种很特别的特质……对那些寻常的、光鲜亮丽的美,似乎有些钝感,却对这种隐藏的、破碎的、带着刺痛感的东西格外敏锐。
这是一种天赋,也是……一种诅咒。”
他的话语像是羽毛,轻轻搔刮着听者的好奇心,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警示,像是在引诱,又像是在告诫。
叶彤立刻配合地露出了一丝迷茫和渴望交织的表情,眉头微微蹙起,眼神里带着一丝困惑和不甘:“诅咒?学长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觉得那些平常的东西太无聊了,没有灵魂。”
“无聊是灵感的坟墓。”周屿立刻接话,语气笃定,像是在说一句颠扑不破的真理,“追求更深层、更真实的体验,是每一个真正的艺术家的本能。
只不过,有些领域一旦踏入,就像是走进了没有回头路的迷宫,再也难以回头了。”
他的话锋陡然一转,目光落在了叶彤背着的帆布包上,眼神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你的包里,好像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刚才我进来的时候,好像动了一下。”
叶彤的心头猛地一凛,指尖微微一颤,但面上却丝毫不显,反而露出了一丝懊恼的表情,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帆布包,语气带着点小抱怨:“啊,是我的一个小摆件,陶瓷做的,刚才转身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让学长见笑了。
学长的眼睛真尖。”
她刻意加重了“陶瓷摆件”这几个字,顺势将话题拉了回来,不让他继续在帆布包上纠缠。
周屿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在帆布包上停留了几秒,像是在思考什么,随即又移开了视线。
他抬头看了一眼窗外渐渐明亮起来的天光,淡淡的金色光芒穿透云层,洒在破旧的窗户上。
中午了。
他又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腕表,动作优雅从容,像是一个时间观念极强的绅士。
“时间不早了。”他微笑着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遗憾,“我待会儿还有课,很高兴今天能遇到你,学妹。
你对‘真实’的这份渴望,很难得。”
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在等待叶彤的反应,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探究。
叶彤立刻露出了恰到好处的遗憾表情,也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语气带着点惋惜:“啊,确实,都这个点了,我也该走了,还得去吃饭呢。
谢谢学长指点,今天真的收获很大。”
她说着,礼貌地朝着周屿点了点头,示意告别,然后转身,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她的脚步不疾不徐,每一步都踩得稳稳当当,心里却在无声地倒计时。
一步。
两步。
三步……
她的手指已经触碰到了那扇厚重木门的把手,冰凉的金属触感顺着指尖传来,只要轻轻一拧,就能走出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
就在这时——
身后传来周屿清朗依旧的声音,却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微妙的釉质,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像毒蛇的信子,轻轻舔舐着人的耳膜:
“学妹,请留步。”
叶彤的脚步骤然顿住。
她没有立刻回头,后背的肌肉瞬间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
帆布包里的渔姽,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轻轻震动了一下,传来一阵微弱的暖意。
几秒钟后,她才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疑问,眼神清澈,语气无辜:“学长,还有什么事吗?”
周屿站在那面巨大的破镜前,那双刺目的红舞鞋,就在他的脚边不远。
窗外的天光恰好落在他的半边脸上,金丝眼镜的镜片反射着冷冽的光芒,另一半脸则隐在浓重的阴影里,一半光明,一半黑暗,像极了童话里戴着假面的恶魔。
他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容,那笑容完美得像是练习过千百次,却带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的声音轻柔得像耳语,却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钻进叶彤的耳朵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你……听说过‘阈限之眼’吗?”
练习室里,尘埃在光束中疯狂舞动,像无数只黑色的蝴蝶,盘旋飞舞。
镜面的裂纹纵横交错,映出无数个破碎的周屿,无数个破碎的叶彤,光影错乱,真假难辨。
地板上,那双猩红的芭蕾舞鞋,在昏暗的光线中,颜色鲜艳欲滴,仿佛刚刚浸饱了温热的鲜血,正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甜腻香气。
他似乎斟酌了一会儿用词:“我只是觉得你比较像我的同好,这样,你加我联系方式,我把你拉进群,以后有时间我们可以继续交流这种……神秘的东西。”
叶彤也相当上道,扬起一个惊喜又单纯的笑脸:
“好呀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