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2章 十息
“尸祖……这又是什么东西？”
大黑鱼面露疑惑。
“尔等后世之徒，将十无鬼域之主称之为鬼祖，尸祖自是与祂们齐名的存在，唯有天地初开最强大的几尊尸，方得尸祖之名。”
黑山羊倒也爽快，没有遮遮掩掩，坦率道出了很多古密。
天地初开最强大的几尊尸……
此言一出，众人望向远处的那条灰白大蛇，只觉这头巨兽带来的震撼程度又提高了不少。
大蛇依旧在咆哮，不知是否是刚刚苏醒的缘故，吼声自始至终没有停下。
“原来这不是无善主。”
药帝眸光颤动，脑海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片恐怖阴影。
当年刚刚渡过帝劫，便被冥冥中的一股力量重创，差点陨落。
那股力量的源头正是那位无善主。
可惜，当时的药帝连对方的面都没有见到，便被打回了原形。
“虽不是无善主，但也和无善主无异。”
黑山羊望着因咆哮而张开的巨大蛇口，“尸者比之山石，可动，比之草木，无灵。有形无神，却掌握了匪夷所思的力量，不能自控，也就成了他人眼中的猎物。神魔常食之血肉。鬼有神无形，也常取尸之躯壳，弥补己身之不足。作为天地初开最强大的几尊尸之一，自然也就被世间最强大的几尊鬼盯上。无善主便是在历经一番厮杀之后，夺得了这尊尸祖。但不知为何，无善主并没有和这尊尸祖完成神与形的完美融合，更像是……”
说到这里，黑山羊似乎有点迟疑。
“更像是什么？”
大黑鱼被勾起了兴趣，追问出声。
“更像是将这尊尸祖当奴宠在养。”
黑山羊回道。
那道震天彻地的嘶吼声渐渐平息。
大蛇平静下来，巨大的蛇头高耸，如同一座冲天的神岳。
“吾等见过无上真主！”
这时候，日照鬼帝和月照鬼帝面色恭敬地朝之跪下，大礼朝拜，竟是将成帝者的傲慢和自尊完全舍弃了一般。
帝曌虽没有这般卑微，但面对眼前的这头巨兽，还是收起了自己的倨傲，微微垂首，以示自己的敬意。
轰！
也就在这时，又是一声巨响传来。
只见那条大蛇刚刚合上的蛇口忽然又张了开来，犹如尘封了漫长岁月的机关打开，即使之前开启了一次，此次依旧是尘土漫天。
“呜哇……”
一道哈欠声自蛇口传出。
众人凝神以对。
下一刻，便见一道小小的人影打着哈欠，从蛇口深处走了出来。
当从阴暗地来到光明下，众人才得以看清人影的模样。
那是一个稚童，看上去约莫五六年岁的样子，身着一袭宽大不太合身的蓝白袍服。
袍服蓝得鲜艳，白得圣洁，袍上绣着日与月与星，云与山与水，各有艳丽色彩，相互贴合在一起，却没有任何突兀的感觉。
稚童赤足而行，慵懒而又漫不经心，一只手不停打着哈欠，仿佛刚从美梦中苏醒，睡眼朦胧。
直至来到蛇口的边缘，他的脚步这才停下。
面朝广阔的无善鬼域，他双手朝天，伸了个懒腰。
当双手放下之时，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了远处的众人身上。
一道灿烂的笑容浮现于他的脸上。
“从此刻开始，你们有十息的时间，从孤的眼前逃走，在这十息之内，孤允诺不下死手。”
话音落下，众人只觉一股彻骨寒意袭来，纵贯全身，四肢都快要在一瞬间僵直了一般。
“十！”
稚童的嘴唇蠕动，嘴里再度跳出一个字。
他身形一闪，消失在蛇口，再出现时，已立足于大蛇头顶。
“吼！”
大蛇顺势发出一声咆哮，声音如狂风灌注山谷，一股浩荡的寒气自蛇口涌出，化作一股浪潮，朝着前方奔腾而去。
肉眼可见的湛蓝色寒气吐息滚滚而行，所过之处，万物皆被冻结。
广阔无边的恶土，数之不尽的化生鬼甚至连被冻结的资格都没有，寒气浪潮轻易便将它们冲得溃散，彻底湮灭。
一朵朵冰花扎根在空间，凌空绽放，似乎要铺满这整片天地，很快便蔓延到了古夜一行人脚下。
“走！”
象至尊没有丝毫犹豫，如在天外仙关征战时一样果断，立即下达了撤走的命令。
远处的这对组合实在太强大了。
眼下只是那尊大蛇出手而已，便让这么一帮成帝者感到了致命的威胁。
而那个稚童，统御这片疆域不知多少岁月的无上真主，至今没有出手的迹象。
不同于那尊尸祖大蛇一身的凶戾野蛮气息，稚童身上没有半点气机散发而出，无人能够将其看透分毫。
直到现在，连象至尊都无法窥破稚童的境界。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位稚童一定是比尸祖大蛇更恐怖的存在。
毕竟，双方的主从关系摆在那里。
因此，不需要任何的抗衡和反击，这都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这是一对他们不可战胜的组合。
古夜同样明白双方的差距悬殊，亦是没有任何怠慢，反手便将重楼大戟祭了出来。
“开！”
下一刻，重楼大戟挥动，璀璨的戟光闪烁，一股莫名的气韵自古夜周身弥漫而出。
一画开天！
这正是古夜自黑牢山学来的那门禁术。
无善鬼域强大的结界封印居然就这样被切开了一道裂缝。
这一幕的出现，让药帝和长生药根都感到不可思议。
他们也因此明白了古夜一行人得以自由出入无善鬼域的缘由。
“嘶……这一戟……怎么总感觉有些熟悉？”
黑山羊眼角浮现一抹异样色彩。
没有人注意到的是，这般的异样神色同样出现在了那位稚童脸上，一闪而过。
说时迟，那时快。
稚童嘴中的字眼已经从‘十’来到了‘六’。
他在这一刻停顿了刹那，望着冲入结界裂缝的古夜一行人，笑道：“难道能够破开结界封印，便定能走得出去么？”
这句话如同附骨之疽一般，黏在众人身后，最终落入了耳畔。
也就在这一刻，古夜一行人停了下来。
他们闯入结界裂缝后，并没有顺利重返外界。
一堵冰墙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封住了！
直到这一刻，众人才发现整个无善鬼域都被冰墙封住了。
这无疑是那条尸祖大蛇的手笔，寒气渗透了空间，形成了一道严密冰层，将整座无善鬼域包裹。
轰！
大黑鱼一拳轰出，砸在了身前的冰墙上面。
不料这源自成帝者的势大力沉的一拳，竟是没有直接将整堵冰墙砸开。
片片冰屑飞溅，巨大的拳印贯出一道长虹，足有千万丈。
可冰墙的后面还是冰墙。
没有人知道整个冰层有多厚。
“嘶……呼……”
也就在这时，一股凶猛的吸力从后方传来。
尸祖大蛇张开血盆大口，不再喷吐冰霜寒气，开始吸气，带动一股剧烈的狂风拉扯着众人的衣角。
众人的身形不由自主地朝着后方退去，转眼间，便退回到了无善鬼域。
这一幕太过骇人。
要知道，他们每一个都是成帝者，怎会被一阵风撼动，连象至尊都飞速倒退。
“不是风，是空间，整片空间都在收缩！”
药帝神色凝重。
一阵风而已，当然无法撼动他们这般的成帝者。
实际上，是空间在移动，在收缩，以至于旁人看来，他们一直在倒退，如同被狂风裹挟了一般。
“吞噬空间么？”
古夜转身朝尸祖大蛇望去。
正是尸祖大蛇吸气带动的气流，拉扯着周遭的空间。
原本肉眼无法观摩的空间如同一块巨大的幕布一样，在撕扯中破碎，被尸祖大蛇吞入口中。
一同被吞入蛇口的还有无尽的鬼风、无数的化生鬼。
这一幕如同走马灯一般，化生鬼们没有任何抗衡的能力，飞速划过三大鬼帝眼前。
虽然得到了尸祖大蛇的‘特别宽恕’，三大鬼帝得以安然立于原地，可眼前的景象依旧让他们感到内心无比沉重。
这便是尸祖，曾几何时世间最强大的尸之一。
而这般强大的存在，只是他们主的奴宠而已。
嗡！
一声轻鸣。
面对双方不断缩短的距离，古夜再度挥动重楼大戟，朝着众人脚前一划，一条绚烂金光亮起。
众人的身形顿时停止了移动。
那条绚烂金光如同一条护城河一般，将众人庇护在后方，他们脚下的空间也不再收缩，尸祖大蛇的力量仿佛失去了效用。
“好小子！居然能将这仙文用到这般神乎其神的境界！”
黑山羊的赞叹声传来，望着那条绚烂金光，双眼发亮。
实际上，这是一条由仙文连成的直线。
它看得很清楚，古夜划出这一戟的时候其实并非是完全笔直的路线，当时戟尖在以一种常人无法察觉的角度飞快抖动，刻下了一个个封字仙文，连成一条线，并融入空间道则，将众人脚下往后的这片空间与周遭的空间完全隔绝开来。
这种将仙术和自身道则融合在一起的手法，让同样修行了仙术的黑山羊都感到钦佩不已。
“难怪会得到那个家伙的传承。”
黑山羊内心嘀咕了一句。
“四！”
也就在这时，稚童的声音再度在众人脑海响起。
倒计时已经来到了最后三息。
这意味着尸祖大蛇前面两招已经用了七息的时间。
然而。
站在大蛇头顶的稚童却没有半点急迫慌乱，一脸的镇定，嘴角泛起的淡淡笑意甚至给人一种戏谑的味道。
的确。
需要感到紧张的应该是一行人。
十息结束，稚童将会下死手。
而在此之前，似乎只是他的游戏而已。
“给我再开！”
古夜怒吼一声，再度高举重楼大戟，施展一画开天，在身前劈开了一条深幽的裂缝，破开了结界封印。
映入众人眼帘的依旧是那不知深厚几何的湛蓝冰墙。
“吼！！！”
随后，一声咆哮响起，震动四方。
一头古象从众人身侧冲出，撞向了冰墙。
象至尊被逼显露了真身，身躯没有变得多么巨大，散发出的气机却是骇人，一身气血沸腾，仿佛重回了巅峰盛年。
轰的一声！
古象和冰墙相撞，一对白玉一般的象牙深深嵌入其中，于这一刻爆发出耀眼的光辉，宛若有绝世神人捅出两记枪芒，贯穿了整个冰层。
砰！
砰砰！
砰砰砰！
……
这一次，冰层破碎了。
象至尊的气机却很快萎靡了下来。
很显然，为了刚刚那一击能够有所建树，他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但这代价有多大，只有象至尊自己知晓。
“走！”
没有任何停留，象至尊一头扎进了飞舞的冰屑深处，同时象鼻一甩，拉动束缚黑山羊的至宝金绳，将所有人裹挟，随其一同冲向了希望的曙光。
这时候，属于稚童的倒计时也来到了最后一息。
“一！”
在三大鬼帝期盼的目光中，惊天动地逆转乾坤的一幕并没有出现。
自始至终，大蛇头顶的稚童都没有出手，只是带着戏谑的笑容数完了这十息时间。
在结界封印的作用下，古夜劈开的裂缝很快便合拢了，只留下微小的一条黑线。
三大鬼帝眼中皆是浮现出渴望和向往，但最终还是没有妄动。
他们当然渴望自由，向往外界的天地，但无善主在这里，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敢追出去一步。
实际上，即使四下无人，三大鬼帝也不可能冲破无善鬼域的封印结界。
这些封印结界终究还是为了束缚鬼而存在的，与鬼之外的存在相比，效力天差地别。
有更多隐藏的禁制封印没有显露出来，藏在不可知的暗处，唯有鬼能够触动，却没有鬼能够抗衡。
尸祖大蛇头顶的稚童同样在注视着那条黑线，那是古夜留下的手笔，那是一画开天。
啵！
也就在下一刻，稚童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刹那之间，一切都复归了原位。
破碎的空间修复了，被尸祖大蛇吞噬的所有也被吐了出来。
甚至于早已崩灭的黑羊峡净土都得以重现，一颗颗古老的大星凝聚，按照原来的次序排列，分作两行星带，铸成一条虚无沟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