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手在轻轻拨动，赵津的记忆开始被哗啦啦翻阅。
透过大水母的视线，赵津看到了遥远的星球静止轨道上，一个个巨大的蜂格阵列正如墓碑般在太空飘行。
数以万计的蜂格中，束缚的黑色灵魂多如牛毛。
细细观察。
这些灵魂，其实并不是灵魂，而是某种由细小颗粒组成的类灵魂物质。
因为与大水母心灵相通，赵津瞬间明白了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生物质纳米灵魂，一种使用真实灵魂改造而成，具备机械生物特性，介于现实与虚幻中的造物。
一种被奴役，改造，用于神明战争的廉价纳米级智能武器。
这种武器的应用场景很多，如果注入暴虐的记忆，纳米灵魂就是战术级武器，一经投放，就能像病毒一样污染整个世界。
如果注入足以摧毁灵魂的痛苦，并设定好解体时间，那这些灵魂就只是祭品级的武器，专门应用在争夺新生世界所有权的战争初期。
所以这些祭品级纳米灵魂的用途，严格说来，是一种弹药。
由韧性足够的天然灵魂制成，经过记忆修正，能靠本能识别敌我，并且会在投放后的一段时间内自行瓦解，实用又无害，是神明们争夺新世界最常用的武器。
毕竟，摧毁一个世界太容易了，但新世界的诞生却已经越来越难。
一个新生的世界，没有污秽的灵魂，没有业力干扰。
是神明们收集多样性基因、测试培养新型文明、培植神躯、试验武器……甚至是某些古老神明孵化后代的天然育场。
就像每一个水体星球的极地渔场，纯净富饶，是无数神明向往的休闲乐园……
所以没有人会傻到故意摧毁一个新生世界，神明们的契约，保证了纳米灵魂的使用被限制在了祭品级别。
这样实用又无污染的武器，每一个准备进军新生世界的神明，都准备了很多很多。
它们归属不同势力，以不同样式的容器、装置，甚至是虚空传输井的形式，付出高昂的代价，布满了静止轨道。
所有“武器”都已调制完毕，静静等待发射时机。
从星球产生第一个蛋白质大分子团开始，等到了整个星球郁郁葱葱，等到单细胞动物自然进化到了严格意义上的高级生命。
这一次的等待，持续了十亿年，就算主世界的时间流速远低于新生世界，这也是一段足够漫长的岁月。
然后，当新世界的成熟度达到了某一个临界点，神明间的契约被触发时。
在“发令枪”被扣动之内后的0.01秒内，所有纳米灵魂被写入记忆指令，不约而同的发射释放，带着五彩斑斓的光，像是一场绚丽的烟花，被射向了新世界。
很快，不同势力的灵魂开始在虚空中碰撞，在星球大气层中厮杀。
在经过十亿年消磨的混乱记忆控制下，对任何没有身份标识的目标展开屠杀。
并通过抢占杀死敌方降临区域的所有生命体的方式，让敌对使徒无法降临，掩护己方使徒顺利转生……
最后，残存的祭品灵魂会很快崩溃，或是在设定的解体时间到来后，彻底解体消失……
但在无数本该陨落的祭品灵魂中。
一团轨迹古怪的灵魂摆脱了消亡的命运，它飞向了大海，进入了一只蚂蚁雄虫的身体中。
纳米灵魂只在一瞬间就控制了蚂蚁，并且利用雄虫的身体进行捕猎、交配、进化……
短短的一个月后，纳米灵魂已经把蚂蚁雄虫改造成了一只扭曲的怪物，整个蚁群也被纳米灵魂污染，开始了各种扭曲的异变。
小岛上的各种生物不断被变异蚁群吞噬，变成食物和基因信息，被纳米灵魂分析，应用到新生的蚂蚁改造中。
……
正在查看记忆的卡莉亚意识到…这团纳米灵魂的表现太奇怪了，它的表现根本就不是一枚祭品灵魂。
它更像是用于星球物种灭绝的战术武器，一种不应该，也不允许在新生世界投放的武器。
而这团灵魂接下来的表现，甚至很快就超出了卡莉亚对于武器灵魂的认知。
因为它居然学会如何破解进入超维空间网络。
它还会伪装成使徒，与真正的使徒进行信息交流。
甚至学会收集基因信息，进行编码处理后，作为商品在超维空间与其它使徒进行物资交易。
这团奇异的祭品灵魂，还和一名真正的使徒发生了战争，并在战争中坚持了很久……
这些奇特的记忆，已经让见多识广的时之母看傻了眼。
一团本该自我瓦解的祭品灵魂，或是在设定时间内解体，甚至什么都不做，其纳米结构体也应该很快耗尽能量死亡的低端玩意。
居然已经新世界存在了十多年，没有被发现，一直在悄悄进化，个体能量密度甚至高到了十分危险的地步。
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被它污染、控制的生物群体现在藏在哪里。
它到底是如何欺骗了众多神明的目光，悄悄来到了这个世界？
它的目的是什么？或者说，制造那么一个危险玩具的神明，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这一切，太邪恶了……”时之母皱起了眉头。
作为真神在这个世界播撒的信仰之种，卡莉亚知道很多事情，她感受到了这团鬼物的危害，也感受到了制造他的恶念。
这已经公然违背神明之间的契约，事情本身几乎不可原谅。
这是赤裸裸的重罪。
也是难得机遇……
卡莉亚知道自己遇到宝了。
如果能发现是谁在破坏规则，那卡莉亚就能获得不菲的封口费，也许光是封口费，就已经足够她进化为真神。
与此同时，一种能够伪装成为祭品，能通过所有神明的检查的战术武器，这本身就很有价值，那些即将消亡，或是正在准备转变为邪神的家伙，一定会为它付出高价。
当然，一切的前提，都是进一步挖掘这件残次品的秘密，挖掘它记忆中隐藏的记忆。
比如他是在亿年级别的时间洗礼下，为什么没有崩溃。
毕竟只需要几百年的囚禁时间，就足以让任何灵魂变得一片空白，只会遵循注入的记忆行动，然后很快崩溃。
还有他为何没有被设定纳米结构解体时间？
还有，他到底是如何进入的超空间网络的……虽然只是次级星球网络，但这已经足够惊人。
还有、还有…他只是一团纳米灵魂，在没有量子智能终端级别的算力支持下，他到底是如何独力完成复杂的遗传基因调制和自我定向进化的……
这可比让一头大猩猩会编程，难了一百倍，一千倍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