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城北角。
许宁从阳临县子府出来，正想去刑部衙门。
突然感受到天地间，澎湃散开的元气，抬头向天空看去。
只见视线极尽处，一艘旌旗招展的仙家渡船，在缓缓破开云层。
许宁能看见仙家渡船上方，隐现的银色光芒，那是大周的禁卫军，带队的乃是虎威将军，大周的一位四品炼气士高手。
再加上梁国的左护卫统领，这已经是两个四阶炼气士。
足以应对大部分情况。
但是许宁知道，大周派出去的队伍里，至少藏有两个四阶炼气士，他们……想要留下梁国派来，诛杀耶律均的人。
无论对哪个国家来说，四阶都是顶尖力量。
这艘仙家渡船，就像一个笼子，捕的是梁国的大鱼。
“许大人。”关庆小跑过来。
“那位老人家回去了苦漕巷，他坚持认为自己命不好，不想拖累府上，另外，他说，大人要是不嫌弃的话，等他死了之后，将房子收下。”
“当作杂物间也好，推翻重建也好，随大人的便。”
许宁久久无言，或许对这位老人来说，世间再无留恋，不如归去。
……
刑部衙门。
“你们尚书大人呢？”许宁走进去，发现见到所有见到自己的官吏，如同看见瘟疫一样，立刻扭头躲开。
怎么回事？
许宁皱眉，直接上前两步，堵在一个员外郎面前。
“你们尚书大人呢？前两日说的，查东岩山一案，有结果了吗？”、
刑部员外郎脸色一变，眼神飘忽，顾左右而言他，拱手道：“……下官，下官见过许大人……，尚书大人今早就出去了，至于去哪儿，他哪里会告诉下官，下官真不知道……”
许宁眼睛一眯，快速的扫过整座大殿。
所有书吏，低头的低头，翻书的翻书。
不过一个个都悄悄的盯着这边，面色发苦。
在注意到许宁看向他们的时候，立刻挪开目光。
“哼——”许宁发出一声冷哼，直接向主官大殿走去。
“唉？！”员外郎刚刚庆幸许宁离开，立刻就发现许宁的前进方向，急切的跟上：“许大人，我们刑部尚书真的不在这里啊……”
砰——
许宁直接推开大门。
只见刑部尚书摊开一份卷宗，正在阅读。
身边一盏清茶，袅袅散着热气。
“尚书大人，好兴致。”许宁直接走到刑部尚书对面，拉开椅子坐了上去。
“我只不过想问问东岩山一案的进展，尚书大人为何避之不见。”
刑部尚书叹了口气，放下卷宗，无奈的对着门外惴惴不安的员外郎，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才站起来，亲自给许宁泡茶。
“许县子，您可真是……侠义。”
刑部尚书憋了半天，才终于憋出了这么个词语。
端着上好的清茶，送到许宁面前。
大周官吏之间，默认的规则。
可以清者自重，可以油滑机灵，甚至可以攀附各个世家，大捞特捞。
唯独不能有“侠义”二字。
刑部尚书揉着眉心，道：“大家都是聪明人，您要是同意，喝完这杯茶，我们就当今天没见过。”
他都摆明了，不想见许宁。
换做其他官员，立刻就会默契的转头而去。
许宁淡淡的瞥了眼清茶，也不端起。
“东岩山背后是哪位，竟然让刑部尚书大人，都避之不及？”
东岩山石头山，只是帝都东郊，二十余里之外的一座小山，如果不是采集的花石，天生异色花纹，根本不显眼。
本身归东岩山县衙管。
许宁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刑部尚书。
你在畏惧谁？
刑部尚书头皮一麻。
这家伙是不肯罢休啊，朝堂里怎么能有这么个“愣头青”？
最关键的是，这个“愣头青”还没几个人得罪的起，君不见，各大世家都迫不及待的拜访许宁和白鲩书院，求学微积分，想尽快的增加自家炼气士实力。
刑部尚书端着茶杯，半天也没喝下去。
终究还是放下了。
“许县子，你看看吧。”
他拿起刚刚翻阅的卷宗，送到许宁面前。
哗啦啦——
许宁展开。
“马波，东岩山采石场的矿主，平均每年从东岩山大牢，提走一百左右的犯人，死亡率高达三成乃至四成，且仪风三年，已经逼近五成。”
“经查得知，提取犯人的手续，皆由东岩山县尉马横经手，层层隐瞒，使得历年上报的人数，都有假，最终在几位副官的操作下，不了了之。”
啪——
许宁将卷宗丢到桌子上。
“不尽不实，这马横和马波是什么关系？背后又是何人?”
刑部嘴皮微动，终是无奈摊手。
“当年肃王年少之时，曾在帝都有一贴身书童，名唤马三儿。”
“这马三儿有两个儿子，分别是马横和马波，这些年赚取到的银钱，也都流入了肃王府内。”
许宁站起来，怒道：“因为他们是肃王的人，你们就不敢管了吗？”
“记住，你们忠的，是女皇陛下，而不是他肃王。”
“嘘——”刑部尚书伸出手指，顶在另外一个手掌下面，告饶道：“许县子，您可千万别这么大声，小心隔墙有耳。”
许宁看着刑部尚书，气不打一处来。
难怪肃王党，一家独大，原来大多官员，都像是刑部尚书一样，唯唯诺诺，明明知道肃王在衙门内，安插了人，也不清理。
亏他还是刑部主官。
刑部衙门漏成了筛子，不敢管也不想管。
“你们刑部不敢管的，我管。”许宁拿起卷宗，夺门而出。
“至于尚书大人的茶，等什么时候，您敢治罪马三儿这样的人，再与我饮茶吧。”
刑部尚书坐在椅子上，看着对面丝毫未动的茶。
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变幻莫测。
……
东岩山。
昏暗的山洞内部，叮叮当当的斧凿之声，不绝于耳。
等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之后。
几个满身尘土的老农，摇摇欲坠的背着石稿，从山洞中钻了出来，个个都弄得像是灰鬼，全身上下只有看见两只浑浊的眼睛，还像是人的模样。
他们排在队伍后面，走到管事面前，摊开手领取工钱。
为首的老农，刚刚接过工钱，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不对。
犹豫片刻，走到管事身前，忐忑的拱了拱手。
只见那满是的裂纹和老茧的手中，静静躺着十七枚黯淡的铜板。
老农说话间，唾沫沾染着干裂的嘴唇。
“管事大人，当初您答应好的，每天的工钱有三枚铜板，怎么十天过去，除去孝敬您的五枚，应该还有二十五枚，可如今，这数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