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净法师眸光微微波动，显然因为顾含章的话很是动容。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情之一字，伤人至深。
“阿弥陀佛，若是减少杀戮，再付出一些付出代价，可让世子与世子妃再续前缘，不知世子可是愿意？”
原本还有些癫狂的顾含章一愣，立刻从蒲团上站起身，踉跄着扑到明净法师面前。
“你有办法？对不起，我不该对大师不敬，求求大师帮帮我。”顾含章彻底放低姿态。
若是有人在此，定会觉得无法相信，那个高傲矜贵的顾含章，会有如此低声下气地时候。
明净大师点点头，“世子，任何事都讲究一个心诚，佛语有云，心诚则灵。若是世子愿意跪在佛前，以自身鲜血抄写《观经直指》七七四十九日，每日早中晚诵经礼佛一个时辰。届时，方可破除不少业障，说不定还有机会与世子妃再续前缘。”
“当真？”顾含章紧紧地盯着明净大师。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明净大师依旧慈眉善目。
顾含章点点头，“好，我会做到。”
接下来的日子里，顾含章不再上早朝，每日一定会将《观经直指》用血抄写完，也会在早中晚诵经一个时辰。
成风找他，都需要等顾含章将手中的事解决完才会与他说话，包括一些决策。
见到顾含章这些时日越来越单薄的身影，成风这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要知道，顾含章从来都是京城贵公子们羡慕的对象，如今却成了这般模样，披头散发，衣衫不整。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一袭白衣穿在身上，要是有人在夜晚见他，恐怕都要被吓得半死。
“顾含章，你醒醒吧，那老秃驴说的都是假的，人死如灯灭，现在一切都是枉然。”成风红了眼。
若是早知道顾含章会因为朝离的死变成现在的模样，他当初无论如何也不会让顾含章去接近沈涟漪，现在他真是悔不当初。
分明顾含章的心里只有朝离，朝离对顾含章的爱亦是深入骨髓。
顾含章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也不知他究竟有没有将成风的话听进去，这会儿依旧左手剥动佛珠，右手敲木鱼，嘴里还在诵经。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成风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把拽住顾含章的肩膀，将他拽起来。
若是放在平时，顾含章哪里是成风没用力就能拽起来的人，他根本就不可能是顾含章的对手。
可现在，顾含章毫无人气，他才得以将他拽到面前，也完全不费力。
“顾含章，你够了！当初朝离那么深爱你，你不与她好好沟通，她母亲和视为兄长的陆修远皆惨死，你都不够关心她！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就要放得下，现在最重要的是太子！朝离已经死了，她不可能活过来，但你要继续活下去！正是因为朝离的死，你才应该带着她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你看你这样，连求生欲都没有，如何活下去！”
顾含章面无表情，“成风，你不懂，不是我不愿同她讲，是她不愿见我。深夜里，我只能偷偷去见她，唯恐她见着我会激动，大夫说她不能太激动。最后这一个月的时间我忙着太子的事，将她忽视了，才会导致她死。她死了，我活着也没有意义，现在太子已经坐稳储君之位，只需要收尾便是，待到阿离生辰，我去陪她。”
嗯对，恰好能够写完七七四十九日，刚好就是朝离的生辰。
成风简直难以置信，顾含章竟然要为了朝离殉情！
“你他妈是不是疯了！顾含章，你是一个男人，竟然为了女人想不开殉情！”成风简直想要打醒他。
“同你说，是想你给我安排好，记得将我与阿离葬在一起。阿离素来粘我，一个人在下面很害怕，让她等我三个月已是极限。”顾含章淡淡地开口。
成风难以接受，“疯了，你真的疯了，我从未发现你多爱她，为何突然就已经到了这步田地？”
“是啊，一开始我的确不爱她，只愿意给她一份体面。可是成风，你永远都不知道阿离有多好，让我不知不觉就将她放在心上。我后悔没有早点对她表明心迹，原以为她都明白的，后院里除了她，我没有任何女人，只要她。”顾含章苦笑，“可直到她死，我看到那些手札，才明白我们之间错过了好多，误会也有太多。”
倘若能够重活一世，他定会将心中的话都告诉朝离。
不爱说话又如何，他愿意为了她改变。
可是他们真的还能有再见的一天吗？
成风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默默流泪，他真的见不得顾含章如此模样。
画面一转，是顾含章将经书抄写完那日。
此时的顾含章只剩下皮包骨，脸颊已经深深凹陷下去，他默默地离开寒夜寺，无论明净大师说什么都已听不进去。
顾含章不知道走了多久，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双脚上满是泥土，他终于到了一座孤坟前。
这座坟没有墓碑，只有一束用纸扎的曼陀罗花，可惜已经被雨水淋湿褪色。
坟前并未有多少杂草，显然并不是老坟，下葬的人也没多久。
“阿离，你当真如此讨厌我？”
“这些日子你从未入我的梦中，我竟是连梦中都无法再见你一面。”
“也无妨，你只能是我的，即便是死了......我们也要同棺共椁，没有人可以分开我们。”
话落，顾含章软软地倒在了孤坟便，嘴角溢出鲜血。
他还未闭眼，伸手轻轻地抚上坟边的曼陀罗花。
“阿离，等等我好不好，不要走太快，我怕，我追不到你.......还有，欠你，一句，我，爱你......”
顾含章睁开眼睛，缓缓坐起身，才发现自己坐在地上，不远处明净大师还笑眯眯地看着他。
头痛欲裂，几乎要炸开，脑子里混乱一片，伴随着心口还有一阵绞痛。
无奈，顾含章只能重重喘气，没有再动。
待顾含章缓和过来，才发现他的脸色隐隐有些苍白。
“大师，方才我看到的，是不是真实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