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明闻言，羞愧埋下脑袋。
程焕然微微一笑，道：“这是他们年轻人之间的事。小芸没说对错，我们就更不好评价对错了。”
小芸自始至终都没透露孩子的父亲是谁。若不是靳明自己找上门，谁都猜不到是谁。
至于对错，她当事人都没有说什么，其他人就更不好评论了。
靳爸爸闻言眼前腾地一亮，讨好笑了笑。
“程总——小程，我听说你们家是亲戚，而且住一起，感情十分要好。我们小明做得不对，是我们教子无方。不过，我们是秉着亡羊补牢的态度来的。”
靳妈妈也是聪明人，顺势道：“大人做错了，但孩子是无辜的。小芸愿意生下孩子，我们一家子都对她感激不已。听说她生孩子的时候遭了不少罪，我们都很心疼她。小程啊，不知道你能不能替我们美言几句，让我们可以——可以去看看她？”
程焕然丝毫不意外他们的做事风格，暗自偷笑几声，面上却装出一副颇为难的样子。
“伯父，伯母，我明天就要返城回帝都了。小芸和孩子都很好，请你们不必担心。”
“还是得亲自去看看。”靳爸爸激动解释：“我——我跟小明说了，人家姑娘为他都做到这般了，哪能再对不起她。不管是经济上还是其他，我们都一定尽全力弥补她！”
“爸！”靳明拉了拉老父亲的袖子，皱眉提醒：“你别乱说，小芸她不缺这些。”
靳爸爸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的生气了。
“你懂什么啊！人家姑娘不缺是一回事，咱们该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她什么名分都没敢要，一分钱也没要你的，就心甘情愿给你生儿子！你怎么能啥都不干！没良心！”
靳妈妈立刻摆出“和事佬”的态度，将儿子扯了开去。
“你爸说得对，你可得好好听着啊！人家姑娘辛辛苦苦给你生下儿子，你可得好好待人家。该买的补养一点儿不能少，该给的关心一点儿也不能少。还有，她现在还在坐月子，你得去帮忙带孩子，让她能好好休息，将身体养护回来。这女人坐月子啊最关键最重要，千万不能有一点点马虎。”
“哦哦。”靳明忙不迭点头，却露出为难笑容，求助看向程焕然，“程总，你看能不能——替我美言几句？我买的补品很多……都是给小芸买的。我就送点儿补品进去，不会赖着不走的。”
程焕然眸光微动，低低笑开了。
“你们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再拒绝似乎就太不近人情了。”
妈说得对！
这家人都不是普通人，尤其是两位满头白发却精神奕奕的大爷和大妈。
话说得滴水不漏，毫无痕迹一步步攻陷对方，来去短短几句话就达到目的，还把自家的态度展现得如此谦卑和真诚！
他如果不答应，貌似错的就是他了。
靳爸爸和妈妈立刻答谢，甚至还主动伸手跟程焕然握手。
“小程啊，那就拜托你了！大恩不言谢哈！”
“你瞧着就是一个很有善心和孝心的年轻人。谢谢啊！你这是可怜又心疼我们两个老人呀！谢谢谢谢！”
靳明露出笑容，弯腰颔首答谢。
程焕然不敢再停留，麻利往回走。
中午时分，小虎子领了骨灰盒，带着老父亲和孩子们回去。
万芸不好吹风，一直戴着帽子坐在后座。
李管家和程焕然坐在她的旁边，薛扬则歪在座位上呼呼大睡。
程焕然见人太多，便没说什么。
不料，阿虎却有很多话问小虎子。
“虎子，俺咋觉得你那电竞朋友表情怪怪的？对了，你啥时候遇到人家的？人家是来度假的，你咋能让人家来参加咱们家的葬礼？也不知道人家忌讳不？”
小虎子支吾解释：“路上偶遇的……这边地方不大，遇到挺正常的。他自个知道的，我也没邀请他，是他自个主动来的。肯定是不怕忌讳，不然他们怎么会来。再说了，来都来了，还怕啥忌讳！”
阿虎虚弱靠在座位上，低声：“不管咋说，咱都得感谢人家能特意跑过来一趟。你呀，有空给人家发个红包，送个糖啥的。”
“知道了。”小虎子敷衍答。
程天源扭过身，见老兄弟的精神极差。
“虎子，要不跟司机说一声……还是送你爸去医院吧。”
阿虎虚弱罢手：“不用不用……俺只是累了，没啥事的。”
小虎子担忧皱眉问：“能行不？不行可不要硬撑啊，还是去医院吧。医生不说了吗？这几天如果有任何不舒服，都得麻利去医院。”
“没。”阿虎坚持道：“只是累了，不是不舒服。俺在医院待烦了……俺想回去。”
坐在前座的薛凌叹气道：“那就不去了，随你吧。”
万芸昏昏沉沉的，并没有睡着，但她也累得慌，听到众人在说话，眼睛却睁不开，昏沉中不知不觉睡着了。
梦里她似乎看到了靳明，看到他趴在儿子的摇篮前，满目慈爱看着小家伙，抬眸对她温柔一笑。
“咱们的儿子真可爱……”
“小芸！小芸！”
万芸恍然惊醒过来，茫然看向一旁的人，反应不过来。
程焕然温声：“咱们到了，下车吧。”
万芸尴尬扯了一个笑容，点点头。
“……睡着了。”
一旁的李管家轻笑：“我看你好像做梦了，刚才看到你嘴角带着笑容，都舍不得喊醒你。”
万芸惊讶挑眉，转而尴尬避开眼去。
“……也就在梦里……都是假的。”
李管家以为她又在伤心，劝道：“阿姨的去世是意外，你的身体还虚弱得很，千万不能太伤怀。阿姨那么疼你，知晓你坐着月子还在为她伤心，恐怕九泉之下也没法安心。”
“嗯。”万芸轻轻点头。
程焕然帮忙搀扶她下车，温声：“不管发生什么，生活还是得继续下去的。”
万芸低声答谢。
程焕然趁着四下没人，问：“小芸，靳明的爸妈希望能来见见你，你肯见他们不？”
万芸愣住了。
程焕然微笑解释：“早些时候我送他们出去的时候，他们拜托我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