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是好笑，橘子眼泪又流了出来。她来自农村。临近的村子都是重男轻女，直接把女人当了生育工具，小两口结婚后不领结婚证，要女方生了儿子出来才去领。唯有他们村风俗迥异，格外宝贝女儿。临近的村子都嘲笑他们村的习俗。当时她很狭隘的认为那些人就是乡下人见识短。可是真嫁到了城里又怎么样？
徐小树不能说是没有良心的，来看她的时候指天指地，说绝对不姑息他老妈这么横行霸道，可她婆婆真的来了，又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这时她才清醒，人家母慈子孝二十余年，岂能为了她一个外姓人而伤了和气？
不要说现在的女人现实，不现实就眼睁睁的要被压榨干净了。就算现代的女性都走入职场又怎么样？不过是多给婆家贡献了份工资而已。
。。。
阿玉又同她说，自己去做高级家政怎么样？
“我烤蛋糕还是烤的挺好的。”阿玉鼓着两腮，看着窗外，“听说从前在博物馆里做保洁的一个阿姨就是去做高级家政了，一个月五六千的收入。”
这个小动作要是十几岁、或者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做是很可爱的，可是阿玉现在已经是个成年女性了。
阿玉说晚晚给她介绍了几个工作，可是她觉得总是不那么理想。不是这里有点问题，就是那里有点问题。当然阿玉也表示，她不怪晚晚，因为晚晚毕竟人脉还没有那么广。橘子虽然素来不护短，但是此时也动了好大肝火，就差拿扫帚赶人了。
然而阿玉有上进心总是好的。何况很现实的问题，阿玉这个学历和工作经验，想要多多的挣钱，又不想去做销售类工作的话，有没有本钱开店做生意，从高级家政开始做或许是个好主意……
当然，给人家做佣人很苦，要看脸色。但是下了班拿着工资就能给别人脸色看。倒也公平。
何况阿玉现在精神倒还好，只要别提起跟感情有关的事儿，她还是个挺乐观、挺有上进心的孩子。
感情的事儿……
护士叫着准备熄灯了，橘子才发现自己握着半个桔子坐了那么久。依稀能听见那位大姐还在隔壁说着什么，只是隔着堵墙，听不真切而已。
橘子惊讶于现在自己那么喜欢听壁脚了，可是那位大姐的声音还是传了进来，其实她是在看电视剧吧，而且又是皇宫里贵妃娘娘产子的戏码。
“保孩子……保孩子……”
那妃子的声音传来。
不用说，橘子都知道弹幕里一堆人会感慨“母亲真伟大”云云。以前她也是这样想的，可是估计是和江晚晚蹲久了，近墨者黑，总觉得这种对母爱的称颂其实有点道德绑架的意味。难道说我生孩子的时候要求先保自己就是自私了吗？
终于还是喊熄灯了。妊娠期高血压睡觉的时候不仅要关灯，还要带着眼罩。橘子经常调侃要是能跟《流浪地球》里的宇航员一样休眠就好了。等一觉醒来，孩子也生出来了，安静的躺着等着坐月子好了。
可是闭上眼睛前，婆婆的脸又出现在眼前，嘴巴一开一合，大概意思也就是，要再生一个。
橘子微笑，却带着苦涩的意味，她在想，要是江晚晚碰见这情况，该怎么说。
不，江晚晚从开头就会扭头走掉，哪里还会浪费唇舌。
又是无声的叹息。
橘子默想着江晚晚的时候，很巧，江晚晚也在默想着橘子。
今天是熬过去了，可是明天还要接着熬，明天熬完了，还有大后天，江晚晚最怕的情况就是，在那位擅长给下面人穿小鞋的主任手底下呆久了，自己日久天长也会变成那个德行。
江晚晚想起来就背后发凉。她不仅怕前途艰险，更怕自己被同化，最后变成了自己今天最讨厌的人。说真的，她身上的缺点真是一抓一箩筐，而也只有坦荡诚实这一项优点可说。可她又是那么脆弱的一个人。
如果一个人曾多次受人陷害，并一直生活在尔虞我诈、常常受人欺负的环境中，这个人在将来得势后必将有仇报仇，睚眦必报，把自己曾受的屈辱全部加诸在仇人身上，并“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这两者之间是否存在百分百的因果关系？
不过……不会吧，晚晚抚摸着自己脆弱的小心肝儿，想着橘子当年一个人进城工作，受的委屈辛酸肯定也不少。可是橘子始终是坚强善良而乐观的。可见人在现实的重压面前未必就会变得黑暗扭曲。再说大朵，虽然看尽了人情冷暖，可是也没有就变得心如铁石。
再何况，上级丢小鞋下来也是常有的事情。要不就心宽一点，忍过去，要不就学点手段，反将一军，让上级拿你无可奈何。
只是……公交车开到“老青松”的时候，晚晚如痴如醉的看着上面的海报。那里，大红大绿的唐妆美人海报已经占据了居中位置，香奈儿和迪奥的海报屈居两侧。
文化的自信啊。
江晚晚承认自己市侩，且极度自私，但是所谓物极必反，越是市侩自私的人心里，就越容易有那么点纯洁而无用的东西-比如，信仰。
想让中华民族伟大的文化在现代大放异彩，这算不算是一种痴心妄想？尤其她没有过人的才华，也没有二店长那样雄厚的商业背景。说白了，她能年轻的时候自食其力，年老的时候老有所依，就已经算是非常好的了。
可是人就是这样啊。
其实想想她跟小白和韩伟是同一种人来的啊。
她怕穿小鞋，更怕在被穿小鞋和反抗别人给自己穿小鞋中以及自己给比人穿小鞋的无限循环度过。最后等自己都快到退休了，发现这辈子就折腾了几双鞋。
晚晚唏嘘不已。在餐厅里和戎芥碎碎念。不过她很快就不伤感了。因为今天餐厅旁边的面包店搞特价活动，刷工行信用卡，15块抵30块钱，晚晚是没有信用卡的，跑回来让戎芥去买。如此老夫老妻的举动让餐厅里另外两桌客人牙疼不已-非常凑巧，这两桌客人的都是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而且看样子都是来相亲的，一顿饭吃下来比上一个月班还要累，看着江晚晚如此毫无知觉的秀恩爱简直是抑郁的饭都吃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