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如墨般浓重,笼罩着天地。星河倒挂,银河倾泻,碎玉般的星光洒落苍穹,映出一片浩瀚与神秘。
微风拂过山川湖海,轻轻掀起飞舟上的旗幡,仿佛在低语着古老的传说。
一道流光划破长空,宛如逆飞的流星,撕裂寂静夜幕。那是一艘玲珑剔透、泛着温润灵光的飞舟——玲珑飞舟。
它像一尾游弋天穹的灵鱼,在云海间穿梭,速度快得让空气发出细微嗡鸣,似天地都在为它让路。
飞舟前端,白玉堂盘膝而坐,十指翻飞如蝶舞花间,双手结印,额角渗出细密汗珠。他脸色微白,操控这等高阶法器极速前行,对神识负担极重。
但他不敢松懈,因为他必须在子时三刻前抵达慕容城。
飞舟甲板最前端,龙慕独立于风中。
雪白长袍猎猎作响,乌发随风飘荡如瀑。
他眸光深邃,遥望远方天际,仿佛能穿透层层云雾,直抵那即将掀起惊涛的古城。
可那平静外表之下,心潮早已翻涌不止。
“怎么救?要如何救……?”
他在心中反复呢喃。
不是不能救,而是太难了。
他现在面对的不是一个宗门,也不是一个家族,而是整个南荒的势力,这压力有点亚历山大了。
“小子,想好了吗?”
一道沙哑苍老的声音响起,带着戏谑,又藏着担忧,“智取,还是硬刚?”
声音来自龙慕身旁的白骨老者。
他身形枯瘦,面容如干裂树皮,双目却炯炯有神,像两盏幽火藏于深穴。
他曾陨落千年,魂寄骸骨,因一场因果被龙慕唤醒,从此欠下命债。
此刻,他拄着一根人骨炼成的拐杖,斜倚栏杆,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神念早已铺展百里,警惕四方异动。
龙慕嘴角微扬,摇头苦笑:“前辈活了三千多年,阅历通天彻地,怎么反倒问我一个后辈,前辈,您怎么看?”
“怎么看?”
白骨老者翻了个白眼,语气夸张起来,“还能怎么看?拼命呗!谁让我欠你的呢?哎——没办法啊!”
说着重重叹气,仿佛真被逼上了绝路。
可眼角眉梢,分明藏着一抹狡黠。
龙慕轻笑:“行了,别装了。以您的本事,打不赢您大可以一走了之,这世上,还没有人能够留下你,何必陪我蹚这浑水?”
“滚蛋吧!”
话音未落,便被厉声打断。
白骨老者猛地转头,眼中精芒暴涨,声音陡然森寒如九幽之风,“吾能走吗?吾可以走吗?!吾是那种忘恩负义的蚊子吗?!回答我!”
说到激动处,骨杖重重一顿,整座飞舟都微微震颤,连远处跟随的战车与飞舟都不由放缓速度。
片刻后,他又颓然垂首,声音低了下来,带着无奈与认命:“算了……不说了。吾这条老命就给你了,你看着折腾吧。”
顿了顿,补了一句,语气弱得像个讨价还价的小贩,“但……要给吾留口气啊。”
龙慕终于忍不住,噗嗤一笑,笑声清朗,如春风解冻。
“哈哈哈……前辈,你还真逗。”
他拍了拍老者肩膀,眼中多了几分暖意,“放心吧,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不就是几个化神、一个炼虚吗?真把我惹急了,大不了同归于尽,血洗整个南荒——就问他们怕不怕!”
“臭小子不可……!”
白骨老者顿时变色,急忙呵斥,“杀戮太重,有伤天和!你要遭反噬的!慎重啊!”
“毛线的有伤天和,”
龙慕撇嘴,“天和是谁啊?我认识不?伤了就伤了呗,反正他又不会来找我算账。”
“你这臭小子怎么听不进去呢!”
白骨老者气得胡子直抖,“天和非一人,乃天地运转之秩序,众生共守之道律!你若肆意屠戮,因果缠身,将来渡劫之时,雷罚必会叠加三成!轻则修为停滞,重则形神俱灭!这不是吓唬你!”
龙慕正要再调侃,忽觉心头一凛,连忙收起嬉笑,认真点头:“好了好了,前辈,我懂。放心吧,我本就不是嗜杀之人。”
他抬头望向星空,眼神渐沉:“我只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欺负人。”
就在这时,一道稚嫩的声音从肩膀传出:“主人,不用怕,人家会帮你的~别说整个南荒,就算整个修行界,咱们也不怕!”
金翅蚁的声音清脆悦耳,像银铃摇动,却又透着令人胆寒的狂傲,“天和?哼,就是天道亲临,也要让他跪下来臣服于你!”
此言一出,天地仿佛静了一瞬。
龙慕眉头微皱,尚未开口,白骨老者已怒喝:“闭嘴!你就不能老实待着?非要看热闹不嫌事大是不是?!”
他狠狠瞪了龙慕一眼:“你看看你养的是什么灵宠?这哪是什么灵宠啊,这分明就是个祸胎!将来不得把你害死!”
金翅蚁却不以为意,咯咯笑着:“前辈偏心,人家明明最乖了,只是心疼主人罢了~”
龙慕揉了揉眉心,哭笑不得:“小金子,你霸气,主人我喜欢。”
虽是夸奖,语气却多了一分警告。
“疯了,疯了……你们都疯了……!”
白骨老者仰天长叹,扶额摇头,“一对疯子啊……一个是无法无天的主,一个是唯恐天下不乱的灵宠,我怎么就摊上你们俩了?”
正当众人言语交锋之际,远方天际骤变!
慕容城万里之外的高空,空间猛然扭曲,如同被人揉皱的纸张。
虚空裂开六道缝隙,三道身影踏步而出,脚踩虚空,衣袍无风自动,灵气翻腾如海啸。
刹那间,天地失声,风云凝滞。
那三人,皆是银发古拙,气血如龙腾虎跃,虽年岁已高,却精气神饱满得不像凡人。
每一步落下,脚下虚空都会泛起涟漪般的波纹,仿佛连空间都在承受他们的重量。
炼虚期!
整整三位炼虚期强者!
在整个南荒,这般存在屈指可数,平日隐居闭关,轻易不出世。
今日却齐聚于此,他们只为一人而来。
紧接着,空间再度震荡,四十六道人影凭空浮现,气势汹汹,压境而来。
这些人清一色化神修为,其中一位气息尤为恐怖,已达炼虚后期巅峰,几乎触摸此境极限!
四十七位顶尖修士,尽数降临!
他们的目光,齐刷刷锁定前方千里外的一座城池。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风停了,云散了,星月也为之黯淡。
大战,一触即发。
而龙慕,依旧站在甲板之上,神色平静,低声自语:“哎……这一战恐怕在所难免了!”
慕容城,坐落于南荒边陲,背倚苍茫群山,面朝幽冥古林。
整座城池被一层淡金色的护城大阵笼罩,宛如一轮沉睡的太阳,在晨雾中泛着微弱而庄严的光晕。
此刻,这层光辉却微微震颤,仿佛承受着无形的压力,空气凝滞如铅,呼吸之间,竟似有千斤重担压在胸口。
城中百姓早已闭门不出,街巷空寂,唯见几只瘦犬蜷缩在屋檐下瑟瑟发抖。
就连平日最是喧闹的集市,也只剩下一面破旧的布幡在风中无力晃动,发出“啪啪”的轻响,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慕容家大殿矗立于城中央最高的白玉台基之上,雕梁画栋,飞檐斗拱,尽显千年世家之威仪。
可此时的大殿之内,却静得可怕——没有一丝交谈,没有半点脚步声,只有香炉中袅袅升起的青烟,在空中缓缓扭曲、断裂,如同众人此刻的心绪,支离破碎。
“海儿……出什么事了?”
一道声音突兀响起,苍老却蕴含雷霆之势,仿佛自九幽深处传来,又似从远古岁月中踏步而出。
话音未落,大殿中央的空间骤然扭曲,虚空如水波荡漾,一圈圈涟漪扩散开来,紧接着,一道佝偻的身影一步踏出。
来人满头银发如雪,根根直立,宛若寒霜覆盖山巅;白眉垂落,几乎掩住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眸——那是一双经历过无数生死轮回的眼睛,深邃如渊,藏着星河流转、天地崩裂的记忆。
他身穿一袭古朴黑袍,袍角绣着一道雷纹,隐隐有电光游走其间,似活物呼吸,又似天罚低语。
正是慕容家唯一的老祖——慕容雷,炼虚中期境界,一人可镇一城池气运!
“爷爷……不,老祖!”
慕容云海猛然抬头,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玉石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拜见老祖!”
“拜见老祖!”
“噗通……噗通……”
接连不断的跪拜声此起彼伏,大殿内十余位族中长老、执事纷纷俯身下跪,脊背弯成一道道谦卑的弧线。
他们之中不乏元婴、化神强者,可在慕容雷面前,皆如稚子面对苍松,唯有敬畏。
慕容雷目光淡淡扫过全场,身形未动,却已无声无息出现在大殿首位的紫金宝座之上,仿佛他本就坐在那里,从未离开过。
他坐下的刹那,整座大殿的灵气似乎都随之沉淀下来,连那躁动不安的护城大阵,也为之一稳。
“老祖,您……您怎么出关了?”
慕容云海颤抖着开口,额角豆大的汗珠滚落,浸湿了衣领,“您不是正在闭关冲击炼虚后期吗?这才刚过去三十年啊……”
“哼。”
慕容雷冷哼一声,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大殿温度骤降,连烛火都为之一黯,“你说呢?”
他双目微眯,眼中雷光一闪:“吾刚刚感应到,四方天际有数十道化神气息正急速逼近我慕容城,更有四股炼虚级别的威压,如四座大山压境而来!告诉我——到底出了何事?”
“什……什么?”
慕容云海浑身剧震,瞳孔剧烈收缩,声音几乎变了调,“四位炼虚大能?还有数十位化神修士?这……这……怎会这样?!”
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更有一丝藏不住的恐惧。
他知道南荒众势力会对慕容家出手几大宗门,但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不惜代价,联合围剿,出动化神甚至炼虚强者!
慕容雷冷冷盯着他,眼神如刀:“你还在装傻?到底发生了何事?说……!”
慕容云海身子一僵,冷汗涔涔而下,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老祖……我们……我……”
终于,慕容云海声音沙哑,带着几分悲怆,把这段时间发生的时候挑重要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慕容雷闻言,陷入了沉思,整个大殿再度陷入死寂。
风穿过窗棂,吹动帷幔,像是一声沉重的叹息。
忽然间——就在这时,一声怒呵撕裂长空,仿佛天穹炸裂:“慕容道友,可否现身一见啊!”
一道洪亮的声音自天外滚滚而来,如万马奔腾,震得城墙摇晃,屋瓦簌簌掉落。
那声音中夹杂着森然杀意,更有不容拒绝的威严。
紧接着,远方天际划过四道璀璨光芒,每一缕光华都蕴含毁天灭地的气息,所过之处,云层尽数蒸发,留下四条笔直的真空轨迹。
四道身影凌空而立,衣袂飘飞,脚下踩着法则凝聚的莲台,目光俯瞰,宛如神明审判凡尘。
来了。
他们真的来了。
慕容雷缓缓闭上双眼,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笑意:“终究……还是躲不过这一劫。”
良久,他睁开眼,目光如电扫过众人,一字一句道:“听着——这件事,绝不承认,懂吗?这可是关系到我慕容家是否能躲过这一劫!”
“可……万一他们用搜魂术……”
慕容云海牙齿打颤问道!
“那就——”
慕容雷眼神骤然凌厉,声音冰冷如铁,“引爆丹田,魂飞魄散!宁可灰飞烟灭,也不能让敌人得逞一丝情报!否则,我慕容家一族,寸草不留!”
“是!老祖!”
众人齐声应诺,声音虽低,却透着决绝,在死亡面前挺直了脊梁。
这一刻,没有人退缩,也没有人质疑。
他们知道,身后是家园,是亲人,是延续了三千年的血脉荣光。
大殿重归寂静,唯有心跳声此起彼伏,像是命运倒计时的鼓点。
而在高空之上,四道身影已悬停于慕容城上空百里,居高临下,宛如神明审判凡尘。
其中一人负手而立,身穿赤金长袍,眉心一点朱砂印记熠熠生辉,正是南荒第一大宗丹楼的太上长老炎无咎。
他望着下方城池,唇角微扬:“慕容雷,出来一见,知道你已出关,否则——今日之后,世间再无你慕容家。”
风起云涌,大战一触即发。
一场风暴,也即将降临。
而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