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她。
几名贵妇模样的妇人撇了撇嘴，下意识挪了挪位置，离于氏远一些，就好像她身上有什么可怕的传染病。
在南幽国，商户历来是不受重视的，尤其是在官宦世家们眼中，门当户对才是好姻缘。
于瑶，就是商户出身。
她还生了个“女灾星，”被文良侯贬为平妻。
薛氏虽也是个平妻，可她是郑国公府的庶女，自小锦衣玉食、言行举止都和贵妇没什么两样，再看看于氏，头发干枯，脸色蜡黄，衣着打扮寒颤的跟下人似的。
薛氏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于氏要金贵。
“茉叶，今年十六岁了。”
于氏垂下眸。
今日的及笄宴，看着满府的喜庆，她满腹心酸。
“于氏，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我早就说了，你身子不好，府里的事，交给我就好。”
见一地的狼藉，薛氏忙上前，她命仆从换上新的杯盏，向几名贵妇道歉，看她俨然一副国公府当家主母的架势。
薛氏行云流水的言谈，赢来了不少赞美的目光。
这十几年来，薛氏就是用同样的手段，把文良侯的宠爱、国公府主母的位置、仆从们的敬重全都夺走了，于氏被挤兑的在国公府没有容身之所。
薛氏眼角余光扫过于氏，见她一脸木然，暗暗得意。
“你不舒服，就回房里呆着。”
文良侯不悦地皱眉，对于氏更加不喜。
那些贵妇说的话，文良侯也听见了，可那都是妇道人家说的玩笑话，怎么能当真，于氏就是小家子气，上不了大场面。
“侯爷，我有事想求你。”
于氏听出了文良侯话语里的嫌弃，她一年到头也见不到文良侯几次，只有及笄宴上，才能见到他。
“我是想求你，把女儿接回来，她也十六岁了。”
白茉叶？
文良侯皱了下眉，刚要拒绝，不由想起方才妇人们的那番话，有个当尼姑的姐姐，会挡着白芷柔的好姻缘。
“阿瑶，我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那孩子虽命不好，可终归是我们的骨肉。你放心，过几日，我就命人把她接回来。”
文良侯的话，让于氏心中生出了一丝希望，她脸上有了一丝喜色。
文良侯刚转过过身，薛氏就不满道，扯着他的衣袖到一旁。
“侯爷，你是喝多了，说胡话了？白茉叶怎么可以接回来，你可别忘了青云道长当年说的话，她是灾星，对国公府不利。”
文良侯压低了声音，与薛氏小声嘀咕着。
“我那么做，还不都是为了芷柔。长姐未嫁，做妹妹的不好出阁。把她接回来后……”
午后，赵国公府前，战王府的马车刚停稳。
白昙下了车，小尾巴唐小夕就想跟上来。
唐醉一个警告的眼神扫过来，唐小夕扁了扁嘴，她跑到白昙身边，踮起脚，伸出了小胖手。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白姐姐，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小夕要找白姐姐，白姐姐就会出现。”
白昙郑重其事点点头，伸手，和小家伙勾了勾手指。
为了不再激怒唐醉，她昨日就和唐小夕做了“母女约定”，人前，唐小夕不再喊她娘。
作为交换条件，她会在唐小夕需要自己时，随叫随到。
“幼稚。”
唐醉剑眉扬了扬，对一大一小的举动很不屑。
既是回了幽州府，他就命令手下护送唐小夕先回战王府，小家伙舟车劳顿，早已累得直打哈欠。
目送着马车离开，白昙打量了几眼眼前的赵国公府。
门庭深深，位于幽州城主要的一条街道边，闹中取静，门口的一对石狮很是气派，府门口，站着两名佩着刀的府卫。
白昙的视线又落在赵国公府门口的一块“贞节碑”上。
“这块石碑，是先帝御赐给赵国公府的老夫人的。嘉奖老夫人在赵国公去世后，日夜勤劳，克尽妇职，照料一家老小，撑起了赵国公府。”
白昙查过白茉叶的消息，知道这位国公府的老夫人是白茉叶的亲祖母。
白昙收回目光，就见唐醉冷着张脸，一脸生人勿近的模样，大步流星就走进了赵国公府，头也不回一下。
府卫们见他锦衣玉带，一身贵气，也不敢抬头细看，哪里敢阻拦，点头哈腰着送着唐醉进去了。
白昙神情恍惚，想起七年前。
她被人送给唐醉，唐醉对她不屑一顾，可碍于情面，还是把她带回了左相府。
同样的高门大户外，她因身份卑微，只能从侧门进入，唐醉甚至没有开口为她说一句话。
没想到，多年之后，他还是那么的目中无人。
白昙暗暗摇头，刚走几步，就被喝住了。
“站住。”
“哪来的叫花子，国公府也是你随便能闯的？”
国公府的府卫们目露鄙夷，拦下了白昙。
白昙戴着一顶唐醉给她的纱帽，遮挡住容貌。
唐醉带着一帮大男人，根本没有准备女人的衣物。
白昙身上穿的，还是白茉叶留下的衣物。
她和白茉叶的身量差不多，只是白茉叶在尼姑庵日子过得清贫，穿的都是方便劳作的布衣。
在国公府的人的眼里，她看着和街头的叫花子也没什么两样。
“我不是叫花子，我是来找于夫人的。”
“国公府只有老夫人和薛夫人，没有于夫人。”
府卫作势就要赶人。
看样子，白茉叶的娘在国公府的日子比想象得还要难。
白昙暗道，忍下要发作的冲动，她觉察到了唐醉的目光。
那男人，还真是谨慎，一路上都在留意她的言谈举止。
“我是你们的大小姐，让开。”
白昙又往前走了一步。
“你说你是我们的大小姐。”
“我们大小姐尊贵无比，你一个叫花子，也敢假冒。滚远点。”
“你要是我们大小姐，那我就是战王唐醉了。”
两名府卫骂骂咧咧，推了白昙一把。
白昙脚下故意一滑，踉跄了几步，手一紧，被人用力拽了回来。
两名府卫忽觉得背后冷飕飕的。
“狗东西，也敢出言不逊。”
唐醉一腿扫出，把两名府卫掀翻在地。
他一声怒喝，声音传遍了整个国公府。
“白崇，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