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凯再一次把徐非非的照片拿给周校长看。
“您看，她是罗晓娅吗？”
周校长戴着眼镜瞅了半天，给出了否定答案。
“像倒是有点像，但不是。”
“沈老师还有其它的家人吗？听说他和罗晓娅的妈妈是二婚夫妻，他和前妻有孩子吗？”
“这个我就不晓得了，沈老师是从下面的高堂镇中学调到市里的。
他来的时候就是单身，他以前的家庭还真不知道。”
这个时候，周校长的老伴从外面跳广场舞回来，接话说了一嘴。
“你们说沈丰，沈老师啊，听说他前妻嫌弃他挣的少，在外面打工的时候跟一个有钱的老板好上了。”
“他们有孩子吗？”
“听说有一个孩子，判给前妻了。”
“男孩还是女孩？”
“这个就不晓得了。”
“高堂镇距离南市远吗？”
“挺远的，开车得有三个小时吧。”
离开周校长家之前，顾凯突然想起了徐梦。
“周校长，你认识徐梦吗？”
“徐梦？你是说纺织厂罗厂长的女儿徐梦？”
“是的。”
“认识，她以前是我班上的学生，她爸妈离婚之后，就跟她妈妈去成市了，挺优秀的一个孩子，那以后我就没有见过了。”
周校长老伴拿着一把跳舞用的绸扇从屋里飘了出来。
“你说徐梦啊，我后来见过一次，长大了，特别漂亮，比她妈妈还漂亮。”
顾凯立刻警觉起来。
“您是什么时候见过的？”
“好多年了，我想一想哈，呃......好像就是沈老师出事那一年。
对了，就是那年，我记得那一年夏天特别的热，那个时候我们还是住在平房里头，上头是石棉瓦，一到夏天就热的遭不住。
那天晚上吃过晚饭过后，我在屋头实在是热的受不了，就去了纺织厂门口的广场上乘凉，和一些老娘们摆闲条。
我还没有注意到，是隔壁老刘先看见的，她说，那个是不是罗厂长的姑娘？
好多人都说像，有人喊她徐梦。她回头看了一眼，没有理我们就走了。”
“有看到她去哪儿了吗？”
“就是往家属院方向去的，我们都以为她是去找她爸的。”
“难道不是吗？”
“老刘这个人管不住嘴，见到罗厂长后来的老婆王晓燕就问了一嘴。
王晓燕说，她没有见到过徐梦。后来听说王晓燕回去还跟罗厂长干了一架。
罗厂长气不过找老刘对质了一回，警察同志，你不晓得，罗厂长就是因为搞大了王晓燕的肚子才跟徐梦她妈离的婚。
这个王晓燕不是省油的灯，管得严得很，不让罗厂长跟他前妻和女儿有来往。”
“知道徐梦为什么没有跟她父亲姓吗？”
“罗厂长虽然是一个文化人，但骨子里重男轻女，徐梦出生之后坚决不让孩子跟他姓，就因为徐梦的妈妈生了一个女儿，两口子天天干架。”
“那之后您有再见过徐梦吗？”
“没有。”
“您能帮我问一问你说的那位老刘同志吗？”
“问不着了，都死了好几年了。”
阿姨倒是热心。
“你先等一下，我再问问几个老姐妹看看。”
阿姨打了一圈电话，遗憾的是，都没有见到过徐梦。
从周校长家出来，顾凯内心已经有了猜测。
太过于巧合了，十四年前的夏天，罗晓娅失踪。
而这个时候，徐梦回到了南市，去了纺织厂家属院，却没有回其父亲家。
那她去家属院干嘛？
是不是去了罗素梅家将罗晓娅带走了？是什么原因让她带走罗晓娅，还不能让别人知道？
谜底被揭开似乎就在眼前，但却更乱了。
从周校长家出来，顾凯本来是想去高堂镇一趟，看看能不能从沈丰的老家那里得到什么线索。
想了想，觉得和罗晓娅的失踪似乎关联不大。
记得徐梦的同学王琴说过，罗晓娅的母亲罗素梅的前夫还有家人在。
去一趟是有必要的。
找到罗晓娅的叔叔罗青松颇费了一些工夫，拜托了之前打过交道的陈向南陈警官。
在酒店住了一晚上。
陈向南挺负责任的，第二天上午亲自来找了顾凯。
开着车绕来绕去，从城的东面绕到了西面。
在这个叫蛤蟆胡同里找到了罗青松。
他的境况不大好。
逼仄杂乱的巷子，绕了大半天，巷子最里面的拐角处，罗青松的修鞋铺就摆在这里。
一楼摆着杂乱的修鞋用具，有一个简易的楼梯通往二楼。
二楼不大的空间就是一家人的住处。
一个年岁颇大的老奶奶坐在门口逗一个小女孩玩。
罗青松说老奶奶是他岳母，小女孩是他孙女。
当顾凯问起罗青松还记得他侄女罗晓娅吗？
罗青松先是一愣，然后用方言说了一嘴，顾凯没听清。
陈向南翻译了一下。
“他说他记得，早就不在了。”
虽然沟通有点困难，有陈警官在，还算顺利。
罗青松说，自从他哥哥生病去世，嫂子罗素梅再婚之后，就没有跟他们来往过了。
十几年前，罗晓娅来找过他们一回。
那个时候，他们才晓得嫂子罗素梅得病死了。
顾凯问罗晓娅找他的目的是什么？
罗青松回答：“她说她没有亲人了，我是她唯一的亲人，问我可不可以收留她。”
“你没答应？”
“我答应了的，毕竟他是我亲哥的孩子。但你们也看见了，我们家就这个条件，当时我有三个孩子，跟我岳父岳母都挤在楼上，晚上连翻个身都困难。全家就靠我修鞋养活。
她跟我们在地铺上挤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起来就不见人了。
我去厂里找过她，他继父在家里，说孩子跟他闹别扭，想通了就回家了。
后来听说她继父也没了，我去厂里的过她没找到，这么多年了，就是一点音讯都没有。”
说到这里的时候，有人来修鞋。
人家着急要，谈话中断。
罗青松的手艺不错，修鞋很细致。
也许是生活的压力太大，五十多的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好多，一张黝黑的脸上面布满了很深的皱纹。
客人走了，谈话继续。
罗青松说了一句话，让顾凯抓住了重点。
他说：“我都以为她死了，没想到她还有可能活着。”
简单平静的一句话，让顾凯天灵盖都快炸开了。
他有点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又问了一句。
“你是说罗晓娅还活着？”
“嗯。”
“她在哪里？”
“我也不晓得。”
“那你怎么知道她还活着？”
“我听老卫说的。”
“老卫？卫志明？”
“是的，你们也晓得老卫？”
顾凯脑瓜子嗡嗡的，要不是因为卫志明，自己会来到这里吗？
各种猜想涌上心头，纷繁杂乱。
“卫志明是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前年冬天了，有一天他突然跑到我这里来摆闲条。他就说起了晓娅，他说他知道晓娅在哪里。”
顾凯紧张起来。
“罗晓娅在哪里？”
“老卫这个人滑头得很，我问他他又不跟我说，说这是秘密。”
“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晓娅现在出息了，当老板挣了大钱。他管我要车马费，说他去帮我找到晓娅。认了这门亲戚，以后就有钱花了，再也不用天天帮人修臭鞋了。
老卫这个人一直就不靠谱，他那天喝酒了，我认为他是酒喝多了骗人的，没有相信他的，没想到，他越说越离谱，我就把他赶走了。”
“他说了什么？”
“他说我嫂子是被人害死的，还说我嫂子后来找的那个男人也是被人弄死的。”
“他有说凶手是谁吗？”
罗青松诧异。
“警官，不能吧？我嫂子真的是被人害死的？”
“不是，我们只是在例行调查。”
罗青松激动起来。
“是不是老卫？这个王八蛋，我哥还在的时候，他成天就想打我嫂子的主意。
被我嫂子打了几回老实了，他会不会记仇要了我嫂子的命？”
信息量太大了。
从蛤蟆巷出来，顾凯脑子是懵的。
按照罗青松所说，卫志明说他知道了罗晓娅在哪里，罗晓娅挣大钱了，当了老板了。
而他就是在罗青松所说的2021年国庆去的鹭岛，并且第一时间联络了徐非非。
真相就在眼前。
理了理思绪。
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卫志明认为徐非非就是罗晓娅，徐非非应该是有不想为人知道的秘密在他手里，他在用这个秘密来威胁徐非非，让徐非非给他钱。
他的算盘打的是响，可他没有想到，正是因为他的贪婪要了自己的命。
所以，徐非非撒谎了，卫志明到鹭岛并不是找徐梦，而是找徐非非。
那么问题又摆在了面前。
乔云海家密室的墙上，一圈死亡目标，卫志明排在第一位。
卫志明到达鹭岛的当天晚上就玩完了，他在鹭岛人生地不熟，唯一威胁到他的就是徐非非。
而这个时候，乔云海和徐非非还没有任何交集。
乔云海为什么要弄死卫志明，到底他是徐非非背后的人？还是徐非非是他背后的人？
如果徐非非就是罗晓娅的话，她们两个人为什么长的不像？
关于这一点，陈向南提出一个办法。
“一个人的容貌可以改变，但她的声音无法改变。徐非非和罗晓娅到底是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声纹比对是不是就可以证明？
现在的难点就是，能不能找到罗晓娅的声音，毕竟十几年过去了，有点困难。”
难是难了一点，但还是找到了罗晓娅声音的视频。
费了点工夫，在周校长的热情帮助下，找到了徐非非中学时期一段国庆朗诵表演视频。
声音虽然还有些稚嫩，但顾凯似乎听出了徐非非说话的频率。
视频里，这个青涩的女孩一举一动，似乎都有徐非非的影子。
看完这一段视频。
顾凯几乎认定徐非非就是罗晓娅，罗晓娅就是徐非非。
为了谨慎起见，顾凯还是将声音视频发给了声纹鉴定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