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谁说的，被填补的空虚，在出离后只会更空虚。
我心里特烦，脑子里像塞了一团棉花，反正就是有很多很多事情，又被刚才的潮起潮落折腾到思考无能。
周照摸了摸我的脸颊，我看了看他，确实也说不出他哪里吸引人。
也许周照这个人，就像是那种包裹着糖衣的砒霜。
这种爱，初入口的时候就有毒，可是又用甜味做药引，令人欲罢不能，最后，大概只能越服越多，直至中毒身亡……
我叹了口气，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周照嗓音有些低沉地说，“现在这样，不好吗？”
“哪里好了？”我转头，对上他的眼睛，他的眸色在夜里愈加深沉，是欲望满足后的平静。
他又变回去了，他骨子里是个冷淡的人。
可我没有劲儿再和他作了。
肉体的纠缠之后，他也没忘记我说的“我要静一静”。
当我以为他会留下的时候，他却说他要回家了。
他背对我穿着衣服，声音从身后传来，理智而平稳：
“如果把时间看作是线性的，那么直线是无数个圆点组成的。每一个圆点就是当下，每一个当下即是未来。所以——”
他回过头，顿了顿，说：“何不享受当下？有一天，你大概会厌倦我，到那个时候再说再见。”
“我觉得现在就厌倦了。”我赌气道。
我想，我也可以学着做个冷漠的人。
他轻轻笑了笑，俯身摸了摸我的头：“不是现在。你知道的，陆星，不是现在。”
他重复了两遍。
我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想要反击的话，说不出口了。
他已穿好衣服，走出房间，撑着门框，回头说：“明天见，陆秘书。”
……
周照走后，我满腔的滞闷无处发泄，快憋疯了。
我打电话给艾小鱼：“小鱼，你现在有空吗？出来坐坐吧？”
我和艾小鱼约在我们之前常去的那家美式清吧。
上一次，还是因为王鹤伦的事坐在这里，还是夏天，露天位。
此刻，我和她坐在里面，音乐轻轻柔柔，如水般流淌。
灯光昏暗的酒吧里，艾小鱼关切地问我：“陆星，你怎么了？找我出来，又不说话。”
我们在酒吧里对坐了半小时，四目相对，我一言不发。
不是不想倾诉，是不知从何说起。
我对她笑笑，有些苦涩的笑。
“说说你吧。”我叹了口气，用吸管戳戳杯子里的冰块，“我想听你说话。”
有时候，我在想，时光是很神奇的东西，可以让人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曾经的我和艾小鱼，早就已经不是当初的我们。
可是，在某一刻，时光倒退，我仿佛还是那个三月里高高兴兴背着包去大公司实习的小实习生。
而她，也还是那个在城市里奔波、名不见经传的视频博主。
艾小鱼笑了笑：“我有什么好说的。我生活的精彩程度不及你的十分之一。”
她看看我，眼神意味深长。
我不知道她知道了什么，尴尬的抽了抽嘴角。
她含笑看看我，低头从包里拿出一颗耳钉。
幽暗的灯光下，银色的四叶草耳钉折射着光线。
和沈阔在一起的时候，他送给我不少东西，我走得匆忙，来不及都还给他。
比如这个耳钉，我以前见艾小鱼的时候就戴过，她那时候，还夸说好看。
“你那天落在我家里的，我一直想找机会给你。”
我有些错愕。
刹那间，我又明白了什么，有些紧张的看向艾小鱼。
艾小鱼没有对上我的眼神，她正低下头用手指缓缓刮着玻璃杯上冰凉的水珠，慢悠悠说：“那天，我追出去想给你的时候， 看到你们已经上了车。”
“小鱼……”我觉得嗓子发涩。
我没有想过要瞒你，只是没准备好该怎么说……
刹那间，这句解释，就像是突然卡在了喉咙里。
艾小鱼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了我一眼，抿唇笑了笑。
她的笑容变了，笑起来嘴角也有点歪，像陈梓鸣。
她想了想，说：“我好像看到你吻他了。”
我痛苦地拧住眉头。
“我不是……”
不是什么？我自己都觉得破绽百出，像一个满口谎言的骗子……
曾经的我是不太把真相和谎言看得那么重，但是，我并不是有意要骗艾小鱼的啊……
我难过地想哭。
“你不用向我解释。”艾小鱼对我宽慰地笑笑。
“小鱼，你听我说……”
“其实，那很好啊。”小鱼抢白道，“有人说，走出一段感情最好的方式，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恋情。”
我竟什么话也说不下去了。
“……说起来，我也很羡慕你呢。”艾小鱼幽幽的说，“没有谁会有你这样的运气。先是被富二代喜欢，后来又被自己的老板看上。以前，别人总说平台、圈子什么的，我还不信……”
我看着艾小鱼，默然，更无话可说了。
艾小鱼又说：“那你现在和周董在一起，很快也不用再工作了吧？你还住在公司给你安排的公寓里？”
“我还是要工作的。”我总算有机会说了句。
艾小鱼像是开玩笑般地说：“这样看来好像还是沈阔大气哦？那时候你和沈阔在一起的时候，他给你花了不少钱。就连我们现在住的公寓也是沈阔租的。你现在和他分手了，他也没有说要回来。”
我愁眉不展，心凉了一大片。
我感觉自己就像落入蛛网的一只飞蛾，挣扎着，却陷得更深，浑身沾满了蛛丝，很快要窒息。
“不过，星星，你就当我多嘴。你是不是该关心一下沈阔？”艾小鱼的目光把我网住，“现在外面全是房地产疲软，房价下跌的消息。也不知道沈总现在怎么样了。”
最后一句更像是艾小鱼的自言自语。
也许，艾小鱼在周照眼里是那个“前男友骗沈阔钱”的，但在艾小鱼眼里，沈阔永远是她的贵人。
我觉得胃开始皱缩，啤酒太冰了。
“我和他分手的时候，闹得很不愉快。”我艰难地说。
“难道就因为他和网红的花边新闻？”艾小鱼幽幽看着我。
她换了语重心长的语气：“陆星，你要想好了。你现在的男朋友，比沈阔更有钱吧。有钱人哪有不花心的？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多包容一点，自己也会好过一点。”
“我没有选什么路。”
我已不奢求真正的懂得。
人和人，再要好，也终归是一个人。
艾小鱼说：“那么说，你和你的老板不是认真的？你和他在一起，只是为了钱？”
“当然不是。”
“不是图人，也不是图钱，那是为了什么？”艾小鱼惊讶地看着我。
我觉得这话听上去，很像是接近正确答案了。
我的难过突然远去了，我想笑。
嘲笑自己本来想说的话，在此刻从艾小鱼嘴里说了出来。
原来，向别人展示内心的阴暗，想开了，也不是那么绝望的事。
我刚想承认——
可艾小鱼，突然激动地站起来说：“陆星，你爱他！你不爱沈阔，你爱的是你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