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差不多已经彻底黑了下来，离得最近的路灯的光昏黄，和夜色融在一起，显得暧昧又深沉。
落地窗边，林知知坐得挺直，林千则撑着下巴，看着收银台的方向。
唐延四处看着，很快就把眼神放到了这边。
不过他很快就下意识露出了一瞬不悦的神情，他以为林千会是一个人，没想到居然还有一个陪着的。
而且这张脸，甚是熟悉。
他很快收敛了些，自觉地走了过去，坐在林千对面。
他声音干涩道：“好久不见......林千。”
林千最近看了不少渣男语录，好好回想了一下唐延以前最爱说的话，句句都相似度极高。现在看见唐延这张脸就来气，闻言，勉强憋出一个笑来：“是好久不见。”
唐延似乎刻意没看林知知，也没理会林知知带着刀子似的尖锐目光，开了个头之后，笑得自然多了：“要点些什么？”
他看着林千。
林千：“你看着点，我无所谓。”
他把服务生叫来，点了几道菜。
原来不是预约的。林千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脑子里居然还在想着这个。
他很快就把东西点完了，叫了瓶红酒，想了想，又叫了瓶白酒。
林知知在椅子上坐着，甚至后背都没贴在靠背上，整个人绷得挺直。
酒很快就拿了上来，唐延先打开了红酒的瓶子，推给了林千，自己则打开白酒，倒了满满一杯，放到了手边。
林千没动作，林知知抬起手，把红酒给他退了回去，声音没什么起伏：“千千不喝酒。”
唐延愣了愣，还没来得及说点别的，林知知便继续道：“酒精，一类致癌物，百害无一利。唐先生，我看你隐隐已经有了早衰的迹象，想必经常喝酒熬夜，还是早点戒掉为好。”
唐延自高中开始就喝酒，酒量相当不错，那时男孩子就崇拜这种酒量好的，觉得那仰头灌酒的动作有种颓废的帅气，其实并不是这样。
唐延听完这段话，前面还像是单纯的讽刺，听到后面，倒还有了警告的意思。
他道：“这么久没见，林知知，你还真是变化挺大。”
当年只会不吭声咽下去的受气包，何时也长了一身的刺？原来传闻竟还有几分真在里面。
林知知低头喝了口水，没理会他的话。倒是林千皱了皱眉：“你什么意思？”
“夸她长大了，和以前不一样了。嘴巴倒是毒了不少，不过总比之前那样子来得正常。”
他们这种人，最看不起的就是明明可以反抗却不去反抗的失败者，硬气一些，反而更讨喜。
林千哼了声，直接道：“既然你人都来了，应该是想好了借口的吧？我就听听你编了这么多年的借口，是个什么样子。”
唐延拧起眉：“千千，这怎么能叫借口呢？”
这声“千千”出来，林千差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瞧了眼林知知，那副毫无波澜的样子顿时让她缓了过来。
当时清秀少年“千千”、“千千”地叫着，还觉得小鹿乱撞，如今再听起来，对象变成了二十多岁的大男人，就有点油腻了，一下从小鹿乱撞变成了狗熊乱撞。
林千脸色古怪起来：“你别这么叫我，怪恶心的。”
唐延沉默下来。
“你当初消失，到底是怎么想的？”时过境迁，林千再回望过去，像是在看另外一个人的人生，说起来都客观了很多，“把女朋友丢下，自己一个人溜之大吉，剩下的债都丢给一个女孩，你不觉得自己很离谱吗？”
唐延当时是有点混混气质，吸烟，喝酒，还喜欢打架，但总体不能算是一个坏人，就是作为少年，做的事属实荒唐了些，伤天害理是没有的。
林千死活想不通，为什么唐延会过分到最后留下那么多债务，自己远走高飞。
唐延早就知道来了免不了这么一顿问，早就想好了对策：“千......林千，我也是有苦衷的。当时赔了钱之后，我就说要收手了，但是和我一起的那小子，非要继续，说是有条别的路，特别好做，只要做了很有可能就能把赔的钱赚回来，谁知道赔得什么都没剩，还欠了一屁股债。我想着避一避就好了，反正债在我身上，就......”
林千忍不住质问道：“你是没长脑子吗？这么好的事特么怎么会轮得到你？”
她没憋住说了脏话，声音也略微有些大，周围隐隐有了些异样的目光。
毕竟是两女一男，看着氛围也很奇怪。
林知知一只手垂到桌下，手指曲起，推了推林千。
林千忽然站起身，道：“我有点头疼，去趟洗手间。”
没等唐延开口，人就熟练地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这地方毕竟是熟悉，林千走起来都不用问路。
桌上就剩了两个人，各占据桌子一个角，斜对着坐在两边。
林知知忽然道：“骗她是不是很有意思？让你平静的人生感觉到波澜了吗？”
是疑问的语气，但是话里的意思已经相当明显。
没了林千，唐延说话也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冷笑道：“你说什么呢？这么多年了，长本事了，林千那时候总想着护着你，现在你连她的私事都要干涉，这就是你报答的方式？”
林知知罕见地笑了笑，手中的玻璃杯里透明的液体倒映着头顶暖黄色吊灯的光，整个人在这光中，显得很是陌生。
“你笑什么？”唐延皱着眉，“你是故意把林千支走的？”
“答对了。”林知知道，“可惜，没有用。”
“前几天凌晨还在酒吧里，搂着不知道名字的女人喝得醉醺醺的，想要见前女友的短信却发了一条又一条。你说我变了，唐先生，你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唐延脸色顿时难看极了。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酒吧里鱼龙混杂，光又昏暗，说不定是你认错人了。喝了酒认错人的事还少吗？”
“是与不是，你自己比谁都清楚。”林知知根本没打算回答他，“她现在安顿下来，好不容易有了平静的生活，你最好把谎言说完之后就离开，这样的谎言实在太多，她已经不需要谎言了。”
女人脸庞的轮廓清晰，偏英气的眉眼在暖黄的灯光下，依旧冷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