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韵娇原本也是有些没话找话，随便问问的。
所以见齐砚说朝中一应事务都已安排好后，她就没再说什么，只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可不谈正事，又还能再说什么呢？
突然间，气氛又有些尴尬起来。二人同时沉默住，似都在努力的寻找着合适的话来说。
“娇娇，你最近好吗？”
“你最近……”
二人异口同声的问候彼此。
但因齐砚说的坚定，语速也快些，苏韵娇关心得犹犹豫豫，语速慢……所以，齐砚话都问完了，苏韵娇才只开了个头而已。
但即便如此，齐砚也已经很高兴了。
他笑了，那双黑眸里似是攒了星光般，温柔又黑亮。
“若说好也是，若说不好也不好。”他说得比较中肯。
苏韵娇闻声朝他望去，似是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她想知道，他哪里好，又哪里不好。
于是齐砚趁势倒诉了几句相思之情来，他说：“虽然你不在身边，但因知道你在外头过得开心，所以我便也跟着你一起高兴。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比什么都好。”
苏韵娇撇了撇嘴，倒没为此感动。只是觉得，五年不见，他倒变得有些油腔滑调了。
但这些，却都是齐砚的肺腑之言，不曾掺有半句虚假。
不过话说到了这里，苏韵娇也就顺势说：“我留给你的那封信，还有那封……和离书，你都看了吧？”明知他肯定已经看到，可苏韵娇还是这样先试探着问了句。
提起这个来，齐砚眸光不免黯淡了些。
他垂了眉眼去，却缓缓点了点头。
“看了。”他说。
只是简短的答了这样一句，倒是没再继续往下说，似是在等着她先说。
苏韵娇缓缓的深深吸了一口气，既话已然说到了这儿，她索性就全部直说了。
“所以……和离书已有，我们也算是……”和离了，如今，彼此间其实不存在任何的关系。
但齐砚却道：“但那封和离书上，只有你的签名和手印，并没有我的。”又说，“当初成亲时，可是在衙门里过过名的，如今衙门里你我的关系，仍还是夫妻。”
闻声，苏韵娇不免抬眸望了他一眼。
其实也在意料之中，所以，此刻倒还算是平静。
她就不信了，之前她在京城时，都能想法子逃出来。如今，他们都在外面，他还能迫了她回去？
所以，苏韵娇只是平静着冲他略一莞尔，然后继续说：“如今都已然这样，陛下又何必拒不签字画押呢？其实你我一直这样拖下去，也没个意思的。不如……”
“你是真的这样想的？”齐砚突然打断她的话问。
“真的怎么想？”她明知故问，又给问了回来。
齐砚却仍一脸严肃望着她，然后一本正经回答：“真的觉得，此后余生，你我就只能这样过了。只能彼此天各一方，甚至再不相见。”
虽已五年过去，可那两三年的感情，足够她回味一辈子了。
她可以嘴硬，可以骗得了别人，但却骗不了她自己。
但苏韵娇呢，也不想骗。她知道，凭齐砚的聪明才智，若她真在他面前说谎了，反而会显得很难堪。
左右实际的问题就摆在那儿，她直接把问题抛出来就行。
现实就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她不信，在这现实面前，他能厚颜无耻的逼自己妥协。
所以，苏韵娇理直气壮说：“可陛下又有什么好法子呢？我若能过得了被圈在深宫一辈子的日子，当初，就不会费尽心思逃出来了。如今既逃了出来，又怎会再回去？当然，陛下若非要我回去，我也无法反抗。只是，想是这辈子都再不会快乐了。”
齐砚也不会再去逼问她，问她在在她心中，到底是他重要还是自由重要。答案显而易见，若再强行要个答案，不但是自取其辱，反而还会强人所难。
其实早在五年之前，齐砚心里就有计划和安排了。所以这会儿，齐砚看出了妻子最在意的点后，直接就说：“若我不做这个皇帝了呢？”
“若你不做……什么？”苏韵娇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后，立刻懵住了。
她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似是想从他脸上看出他心里真正的想法般。
但盯着望了许久，他仍是那样的严肃认真，苏韵娇也由起初的不信，变得渐渐开始相信了。
只是……她觉得这实在是不可思议。
“你不做皇帝？”她蹙眉，即便是信了，她也仍觉得这不真实，“你不做……谁做？”
当不当皇帝，岂是儿戏之事？是想做就做，想不做就不做的吗？
怎么从他口中这样说出来，好似这跟过家家差不多。
但齐砚却仍是一脸认真的表情：“娇娇，我没骗你，我是说真的。”
苏韵娇说：“那这个天下你不要了？你不要了，天下的臣民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短短几年内，朝堂如此的动荡，是会令许多有心之人趁虚而入的。到时候，万一因为这个引起了战火怎么办？”
若因她而引发了战事，造成无数百姓的伤亡，那么她是绝对不愿意的。
这个，齐砚自然考虑在内了。
所以，早在五年之前，他就有所安排。
自然是在有把握的情况下他才会这样做，否则，若真拿天下子民来为他的私心买单，他也万万做不到。
这时候，齐砚便和妻子说起自己的计划来。
“蜀王虽不适合当皇帝，但蜀王世子却是再适合不过。”齐砚只开了这样的一个头，苏韵娇便立马心中明了，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但她没插话，只听齐砚继续说：“所以，五年前的时候，我便派了一拨又一拨的能人来蜀中，就是为了好好的培养蜀王世子。如今五年过去，果然没负我所望，蜀王世子长成了我想象中帝王该有的模样。而他自己，也显然对朝政之事十分感兴趣，我想，日后把江山交给他，所有人都能放心。”
苏韵娇是万万没想到，原来他一直打的是这样的主意。
但其实细细想来，这样又有何不可呢？
这江山原就是蜀王殿下的，只是蜀王不堪大任，这才为了天下子民考虑，禅让给了齐砚。而如今，齐砚以同样的方式，再把江山交还到蜀王父子手中，不是皆大欢喜吗？
如此一来，不但不会天下大乱，反倒他们这样的行为，可能会更为天下之人的表率。
苏韵娇怔愣了许久，她望着齐砚，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那、那……你舍得吗？”好不易得到手中的江山，自己做这个皇帝又做得很好，他真舍得吗？
哪怕他一直把皇位继续坐下去，也不会有人说他半句不是的。而这个时候，他却选择把江山再交还回来，他、他就真的舍得吗？
齐砚却笑：“有何舍得舍不得？本来我也不是贪恋权势。若能不劳这份心力，还依然能看到天下太平，这真是做梦都能笑醒的事儿。何况，父亲之死……已经沉冤得雪，我也没什么执念和牵挂了。”
“娇娇，你不要以为这是我百般权衡之后的决定。早在五年前，我看到你留下的那封信时，心中就有了这些想法了。所以，我如今找来，算是兑现诺言的。”
“那、那……”看到了希望，苏韵娇心情激动，竟一时连话都说不上来了。
齐砚自然看出了她心底的那份开心，见她开心和期盼，他自然也开心。
她开心，至少表明，她心中对他始终是抱有希望的。
而若五年来，她真因为时间和距离而淡了对他的感情，变得真的无动于衷了，他反而会害怕。
“娇娇，有什么想说的，你直说即可。”见她想说什么，却又没说，齐砚便开始鼓励。
苏韵娇此刻双眼都是亮的，自然越想越高兴的。
既他这般有诚意，她也不想一直拧巴着，于是，开始和他一起讨论起了未来来。
“那你这次来，就是要带小世子离开的。他才十五岁……能担得了如此大任吗？还有，他自己会愿意吗？蜀王夫妇会愿意？”这些都是问题。
但齐砚却道：“但小世子有这样的治世之才，他也有心为朝廷效力，我相信他会愿意。至于蜀王夫妇……只要世子有这样的大才，他自己又愿意去承担那样的一份责任，他们夫妇又有何不愿呢？何况，不还有李太妃。”
提起李太妃，二人默契的相视一下，又适时的挪开目光，彼此眼中都有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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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蜀王一家三口从花厅离开后，半路上，蜀王父子不约而同打起了喷嚏来。
而且不是只打一个喷嚏，而是一连打好几个。
蜀王妃忙关心：“你们父子这是怎么了？”
父子二人同时默契的嗅嗅鼻子，又同时蹙眉，不约而同抱怨：“不知道怎么了，就是突然忍不住。”
蜀王妃说：“近来天热，你们也别太贪凉了。”
关心了父子两个几句后，又担心起齐砚和苏韵娇来。
“他们两个五年不见了，也不知这会儿谈得怎么样了。唉，明明是郎还有情妾还有意的，若真因此而继续天各一方，实在是可惜了。”
萧世昭也到了懂情爱的年纪了，对叔父姨母这样的一份感情，他也十分的好奇和感兴趣。
闻声忙问：“那母亲觉得，最后会是谁妥协了谁呢？还是说，彼此都不妥协，继续天各一方，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