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姚广孝能说出这话，想来手上是有他和褚家交往的证据，此时反驳倒显得他虚伪处事。
“姚大人尽管放心，届时本官自会秉公直断，绝不辜负陛下天恩。”
见姚广孝微微颔首，蓝玉也不再开口。
陆升便很是识趣的拱手告辞。
而等他前脚刚走，蓝玉立时看向姚广孝、常茂二人道：“陛下有令，约束商贾当尽快完毕。”
“秋收过后，我朝令有大事。”
“是！”姚广孝郑重点头，随即眸光深邃，认真说道：“明日！”
“明日便能尽数处置完毕。”
“失途军粮也能查明贼凶？”蓝玉紧跟着道。
当看到姚广孝似胸有成竹般，很是淡定点了点头。
蓝玉等人便也不再追问。
时值黄昏，褚家大院中，褚家各房也匆忙赶了回来。
当看到楮实豪、褚承良，以及外房几人。
褚正鑫逐一开口询问道：“你等这半月来都筹粮多少？”
见褚家各房闻言，脸上都多有犹豫。
褚正鑫当即笑道：“明日我褚家自然要先同沈三石比较，只有我褚家筹粮多过沈家，方才能得朝廷青睐。”
“之后，才是看哪房筹粮更多，这一房才可担任朝廷官员。”
“自然，老夫先前便也说过，自不会参与其中。”
听到褚正鑫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褚家众人便也不再多心，转而纷纷开口道：“大哥，我二房派人前往河南一带，筹粮七万余石。”
“粮食均已运至朝廷官仓临近之所，只等明日朝廷封赏我褚家的恩旨下来，这些粮草半日便能运至朝廷粮仓。”
“七万余石？二弟当真是下了好大的本钱。”褚正鑫说着，将目光看向褚家三房褚承良。
见状，褚承良先是拱手道：“大伯，家父现今还在苏杭一带，据说筹粮近两万石。”
“小侄儿几日来于京城附近筹措粮食，也有三万余石。”
“不错，不错！”
褚正鑫说着，顺势看向自家儿子。
可听到二房、三房一个筹粮七万石，一个筹粮最少也有五万石。
楮实豪碍于颜面，一时竟有些不好意思出声。
见状！
褚正鑫随即笑道：“豪儿不必在意，咱们一房自然不比你两位叔叔家资丰厚。”
“为父此次命你筹粮，也是为咱们褚家全族荣耀。”
“待明日胜过沈家，你两位叔叔担任朝廷职位，届时也自然会提拔于你。”
被自家父亲这么一说，楮实豪虽心有不愿，但还是开口说道：“孩儿无能，只筹粮三万石。”
听到这话。
褚家二房褚亮忠以及三房褚承良心中不免松了口气。
作为叔伯辈的褚亮忠更是出言笑道：“豪儿不必在意，二叔我明日得了朝廷官职，届时定想法子让你和承良一并入仕为官。”
“如此便多谢二叔了。”
尽管听出褚亮忠话中满是嘲讽之意，可楮实豪见自家父亲眼神示意，此刻便也不好发作，只得恭敬回话。
而等褚实豪说完，褚家二叔褚亮忠不免也有些担忧，转而看向褚正鑫道：“大哥，不知沈家筹粮多少。”
“若是明日比不过沈家......”
“不会！”褚正鑫当即否认道。
“这几日我一直派人紧盯沈家，发现沈三石非但没有大肆筹粮，反而照旧抛售低价粮食。”
“况且眼下京城粮商都在大肆购粮，即便沈三石有些许存粮，也绝不可能比我褚家更多。”
见自家大哥很是笃定，此刻褚亮忠也渐渐放下心来。
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能接替沈三石，成为朝廷商会的会长，成为吏部记录在册的正五品官。
褚亮忠心情大好，当即冲褚正鑫拱手告辞道：“既然如此，小弟这便回去沐浴更衣，等着明日朝廷的封赏。”
“好好好，今后褚家荣辱，全凭二弟了。”
“大哥尽管放心！”
褚亮忠说着便要转身，当路过楮实豪、褚承良二人之时，他更是毫不掩饰心头喜悦，拍着二人的肩膀朗声笑道：“你二人今后也该多读些圣贤书，等二叔我当了官，若你二人无甚才学，即便想给你们开后门也是不能。”
“哼.....”就在褚承良准备出言反驳之时。
却听褚正鑫立时打算道：“豪儿，良儿，还不谢过二叔？”
“二叔说得是，侄儿谨记。”
“二伯说得是。”
见褚承良眼中仍有不忿，此刻褚亮忠非但不以为意，反而愈发得意了起来。
毕竟明日便要向朝廷献粮，即便褚承良的父亲在苏杭一带能筹出更多的粮草。
那商会会长一职，依旧还是他褚亮忠的。
心情大好下，褚亮忠朗声大笑着便朝门外走去。
而等他刚走出褚家大门，甚至还能听到些许笑声传来之时，此刻褚承良便愈发按耐不住，朝着褚亮忠离开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转而冲褚正鑫拱手道：“大伯，侄儿愿将所筹粮草尽数交予实豪。”
“那商会会长之职，断然不能落在二伯手上。”
“哦？”
当听到褚正鑫疑惑出声，褚承良表情愈发恭敬，态度也更是谦卑冲褚正鑫道：“大伯身为长兄，理应担任会长一职。”
“况且我褚家商会，大伯便是会长。论及威望，二叔如何能与您相提并论？若论功劳，也数大伯对褚家贡献最多。”
“莫说是侄儿，即便是褚家以外的人也能明白！”
见褚正鑫笑而不语，却也没有出言反驳。
褚承良愤愤看了眼褚亮忠离开的方向，没好气道：“二叔短短半月便能筹粮七万石，看起来仍是那般云淡风轻。”
“想来高价购买和七万石粮草并未伤及二叔家中根本。”
“可话又说回来，若非平日二叔私下算计，截取钱财，怎来的如此家产？”
“大伯！”褚承良声音愈隆，语调也愈发恳切说道：“咱们褚家之所以发迹，各房都得富贵，全凭大伯先前经营。”
“若无大伯，便没有如今的褚家。”
“还望大伯首肯，准侄儿将所筹粮草尽数归于表兄名下！”
褚承良言辞恳切，郑重出声。
那一脸恳切的模样，任谁见到都不敢说他假装。
而听到方才那番话，饶是褚正鑫也不由一愣。
不过很快褚正鑫便收起脸上诧异，转而笑容和煦，似看破尘俗的长者般，和煦说道：“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老夫年事已高，自不能担朝廷重任。”
“大伯.....”
“你等也已成人，今后褚家自然是要着落到你们身上。”
当听到褚正鑫这话，褚承良心念一转，此刻不禁看向一旁的褚承良。
短短数秒，褚承良当即便也会意。
“大伯急流勇退，此心胸真让侄儿敬佩。”
“大伯放心，侄儿知道如何做了！”
语罢。
褚承良转向楮实豪道：“表兄，他日入仕，还请莫要忘了提携小弟一把。”
“言之过早，言之过早。”
见楮实豪只顾谦词，褚承良微微颔首后便也转身离去。
等他走后，楮实豪终是难以按捺心头疑惑，忙凑到褚正鑫跟前道：“父亲，二叔嘴上说是筹得粮草七万石，可实际定然不只七万石。”
“明日便是交粮之期，即便孩儿所筹粮草加上承良所筹的，想来也不及二叔。”
“那....”
“尽管放心便是。”褚正鑫胸有成竹，缓缓说道：“明日你名下筹粮定比老二更多。”
“父亲可是还有底牌？”
眼看着明日便要交粮，此刻的楮实豪也有些按耐不住，忙声问道：“若父亲还有谋划，还请告知孩儿.....”
“此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见自家儿子满是疑惑盯着自己，褚正鑫想了想，继续出声道：“不过你大可放心，为父所做一切皆是为你。”
“你只需明日等朝廷封赏官位即可！”
见自家老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褚实豪微微叹了口气，便也不再多问。
一夜天光，转瞬而逝。
次日天刚微亮，褚家众人便纷纷朝朝廷商会赶去。
行至楼中，一看到姚广孝，褚正鑫忙上前两步，恭敬说道：“姚大人，褚家幸不辱命，现褚家各房已筹措粮草众多，特请大人核验。”
“不知褚老几日来筹得了多少粮草？”
听到姚广孝这话，褚正鑫眼眸一转，随即上前一步低声询问道：“敢问大人，沈家筹粮多少？”
“哦？”
见姚广孝面露狐疑，褚正鑫顺势将一串青玉佛珠不着痕迹的塞到姚广孝袖中。
也是确认姚广孝并未拒绝，褚正鑫暗自松口气的同时，继续低声说道：“姚大人先前开恩，准我褚家同沈三石一并为朝廷筹措粮草，此等大恩我褚家没齿难忘。”
“褚老为国效力，本该是下官代朝廷谢过褚老，怎的褚老竟说什么大恩？”
听到姚广孝这话，褚正鑫心下一紧，忙侧过身子冲姚广孝道：“大人是在说笑，还是草民先前果真多想了？”
“大人特开恩旨准我褚家同沈三石一般，为国筹粮。”
“难不成无论今日我褚家筹得多少粮草，都不能似沈三石那般得朝廷青睐？”
不怪褚正鑫此刻将话说的这般直白。
毕竟先前姚广孝的意思，分明就是他们褚家与沈三石谁能筹措更多的粮草，能对朝廷更加有利。
那商会会长的职位，也就是朝廷正五品的官职，就是谁的。
可见此时姚广孝竟一脸茫然，褚正鑫当真是有些坐不住了。
若不能取代沈三石，成为朝廷命官。
那他褚家各房散尽家财，求购粮食，又为了什么？
总不能真的只是纯粹为国效力吧！
若没有朝廷官位作为奖赏，褚正鑫几乎可以肯定等回去之后，褚家众人定要将他生吞活剥！
“小老儿年事已高，还望大人莫要玩笑！”
见褚正鑫表情严肃，一双眸子紧紧注视着自己，甚至都要盯出血来。
姚广孝随意一笑，转而说道：“褚老莫怪，褚老莫怪。”
“下官早醒，竟有些睡糊涂了。”
“不错！”
“褚家确有取代沈三石的可能。”
此话一出，褚正鑫心中巨石这才落地，此刻默默松了口气的同时，下意识擦了下额上的汗珠。
待平复好心情后，褚正鑫这才重复问道：“敢问大人，沈三石今日筹粮多少？”
“不知。”
“不过定然没有褚老一家的多。”
说话间，常茂也同沈三石赶了过来。
当看到沈三石的瞬间，褚正鑫当即作态，冲姚广孝朗声拜道：“姚大人，我褚家幸不辱命，近日来以筹粮为朝廷分忧为己任。”
“眼下褚家二房已筹粮七万余石.....”
“十万！”褚亮忠连忙喊道。
待走到姚广孝以及褚正鑫跟前，褚亮忠笑容之中带着几分得意冲褚正鑫笑道：“大哥莫怪，昨夜河北传信，言说又凑了三万石的粮草。”
“如今我二房已筹粮十万石！”
当看到姚广孝微微颔首，褚亮忠转而冲方才抵达的沈三石道：“不知沈掌柜近日来筹粮多少？”
“在下近日来筹粮不多。”
“先前所筹之粮也均已送至倭国前线。”
“那便是没有十万石了？”褚亮忠难掩脸上激动，忙看向姚广孝道：“姚大人也听到了，他沈三石筹粮不足十万，莫说胜过我褚家，即便是在下他也没能胜过。”
“既如此，那这朝廷商会的会长一职，在下便却之不恭了。”
随着褚亮忠声音落下，褚正鑫似是还打算确认一般，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姚广孝。
见状。
姚广孝微微颔首，紧接着便看向沈三石道：“沈掌柜可有话说？”
“倒也没有。”沈三石微微摇头，沉声回道：“朝廷取士，选才举能。”
“既然褚二掌柜能为朝廷分忧，那沈某自当让贤。”
“既然如此！”褚亮忠紧跟着说道：“烦请姚大人禀明陛下，在下虽是粗鄙，可愿担此重任，为国效力！”
声音落下。
一旁站着的常茂不明白姚广孝究竟在搞什么，当下便要出声。
可还不等他开口，却听褚正鑫深吸口气，淡淡出声：“二弟未免太过心急了些，先前咱们早有言说，谁筹粮更多，谁才有幸为陛下尽忠，为国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