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不信佛。
至少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妈妈像其他人一样对佛有什么崇拜。
当我问起来的时候，她总是笑眯眯的跟我说。
“咱们家信佛的，佛门可以带走世俗杂念。”
“是吗……”
当我们谈起这个事的时候，我的年龄还很小。当时我处在最不想待在的那个“家”中，因为年纪很大的老伯死了，我们被迫回来参加葬礼。
看着以土下座的方式跪坐在念着佛经的僧人面前的众人，角落里的我和妈妈心中却并没有太多的触动。
至少在大家或真或假哭哭啼啼的时候，妈妈始终都是笑眯眯的。
我记得当时妈妈摸了摸我的头。
“咱们信的佛不在这里。”
“咱们信的佛，在心里。”
****
周围都是说不出来的香味。闻起来很古朴。
我和老和尚面对面坐着，许久，我还是忍不住率先开口。
“那个……”我有些紧张的说，“您是…这里的住持？”
同样的，我在用中文询问。
老和尚笑着摇了摇头。
“不是。”
“我是云游的和尚。我来自中国，20多年前来到日本，就在这里定居了下来。”
“这里的住持是我的朋友。”
“原来是这样…”
我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差点以为全世界都在说中国话了呢。
“那个…您……”
似是看出了我的窘迫，老和尚轻轻的笑了笑。
“老僧法号皈无。”
“皈无大师……您…为什么要对我说中文？”我很疑惑，他是怎么看出来我会说中文的？
皈无大师笑了笑。
“说来也奇怪，老僧见到小施主…好像，见到了故乡的人…所以不由自主的才说出了中文。当然，可能也有一定的缘分在里面吧。这种东西老僧也说不明白。”
什么意思？我长得像中国人？
不不不，中国菲律宾缅甸朝鲜韩国日本都属于亚洲，如果说长得像的话，大家长得都一样才对吧……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很高的欢呼声。隔着大殿门都能听得见。
殿内幽暗的烛火晃动了一下，这里和外面形成了某种强烈的反差。
待在这里，我的心难得的宁静了下来。
皈无大师身上有一种很奇特的魅力。简单来讲，似乎是可以让人放下戒心一样。要知道，我很少对陌生人说这么多话。
“缘分这种东西…谁说得准呢。”
皈无大师的眉眼始终笑眯眯的。
“老僧凭借感觉对小施主说了中文，小施主却恰好会中文。这不也是命中注定吗？”
“我妈妈是中国语老师……”说到这的时候，我都忍不住有些惊讶。
这就是所谓的缘分？
“嗯，缘分，无处不在。”
皈无大师幽幽的讲。
“人的缘分在一生下来就已经注定了，改不了，躲不掉。”
“这些缘分并不都是好的，就像天气时好时坏一样。缘分也分为福缘和孽缘。”
“但只有经历完一生的缘分，人才算真正的活了一辈子。”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皈无大师顿了顿，然后又笑着看向我。
“小施主的孽缘很多。”
“希望你可以平平安安的度过。”
“……”
我对于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没有什么概念。
但听到这里，我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那我要怎么躲过去？”
“是度过，不是躲过。”
皈无大师强调。
“缘分终究会过去的，无论是什么样的缘分。如果不把握住，都会像流水一样逝去。”
“福缘和孽缘都是如此？”
“都是。”
皈无大师说出了那句话。
“当缘分来临时，只有坚守本心。这样才不会后悔。”
我见过很多和尚，我也听过许许多多的法号。
但自始至终，我只愿意称他为大师。
我们只见过两面，这是第一面。我不知道面前的老和尚经历过什么。
但我知道，他不属于这里。
临走时，皈无大师亲自送我到门口。
“寺后有一座大佛。”
“几年前我在那里丢了一件顽物。想来是没有缘分，便放它去了。”
“小施主若是有心，倒可以去转一转。若是能遇见便是好的。到那时，就赠与小施主你吧。”
这天晚上的经历就像梦一样。无论过了多久再回想起来，我也仍然记忆犹新。
从小我就听妈妈说过，中国的僧人是不吃酒肉的。
他们刻苦修行，诵经念佛。摒除杂念，追求真我。
日本的和尚是绝对做不到这一点的。
我不知道他们这么清贫为了是什么。日本的和尚当和尚是为了赚钱，娶妻生子，过上好日子。
可是他们却抛妻弃子。
或许从小在日本长大的我，永远也无法理解这种生活。
但是。
我知道。
他们都是真正的僧人。
****
我四处打听，终于找到了寺庙中的露天温泉。
嗯……好贵，这笔钱足够我在学校附近洗三回澡了………
“哈！是千元！”
当我走进来时，我发现大家都在这里。
佐藤健朝我吹了个口哨，“我就说他能找到咱们吧！”
“……”
如果不是天花给我发LINE，我怎么可能知道你们已经提前来温泉了啊。
“千叶同学，东野老师呢？”
脑袋上顶着冰凉毛巾的悠木光央笑着问。
“喝酒。”
我惜字如金的回答。
我四处环视着温泉四周。
像是被猜到了什么一样，山田指了指我的背后。
扭头一看，花洒之下，可爱的天花似乎是在洗头。
如羊脂一样细腻的白嫩皮肤离远了看得很不真切，头上的泡沫顺着皮肤慢慢往下滑，最终消失不见……
“咕咚……”我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天花他看起来和女孩子一样……”佐藤这家伙不知什么时候游到了离我比较近的岸边，有些啧啧感叹的说。
“我之前差点以为他是女孩子喜欢上呢。”
可恶！谁允许你有这种龌龊的想法的！我要对你发出谴责！哪怕我也只是把天花当做好朋友看的……嗯，应，应该是这样……！
“噫？是苍介来了吗？”闭着眼睛洗头的天花好像听到了我的声音。
“哦，哦，是我…”
“可以麻烦你帮我拿一下毛巾吗？”
嘶………意思是我要靠近天花？？不，不妙啊，这种情况下靠近可能会出差错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