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他一句什么话？”张嫂问，瞥了眼不远处的钟摆，拧着眉头在着急：“南枝，飞机不等人，那句话……我们留着到了德国再问他，好不好？”
“不好！”顾南枝偏执得有些任性，负气走到靠窗台边的一张沙发坐下。
张嫂彻底没辙，只能出去打电话。
傅既琛收到来电时，正在招标会的竞审现场。
大堂内坐满了上百个够得着分量的各公司派来的代表，而他正襟危坐在主席位，左右两旁则是六个全球顶尖的顾问。
会议刚刚开始，现在进行的是每一家公司各自做十分钟的自我介绍。
傅既琛听到震动音，从西装内兜里掏出手机，凝着屏幕沉思两秒，挂断。
大概五六秒，震动音再次响起。
他朝身后的秘书打了个手势，秘书躬着身快步走来。
“我出去接个电话。”
休息室里，他划过接听键，听完张嫂的叙述，俊脸薄怒：“那就喊人拖她上车。”
这是什么气话？张嫂都无语了。
一个是这样，怎么另一个看起来成熟稳重的，也还是这样？俩人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到底在瞎胡闹什么？
“既琛，别人不了解她，难道你还不了解吗？南枝她就喜欢在自己人面前闹脾气，耍耍小性子，但是所有的实心眼都是留给你的，你现在说这种过分的话，如果被她听到了，她该有多伤心？她现在要闹，连你也跟着一起闹吗？”
说到这张嫂停住，话锋一转：“要不……把出国的日期延后？我看了那份入学通知书，开学典礼定在1月15日，现在才11月上旬，有的是时间，等你把手头上的工作处理完，再约她出去好好谈一谈？”
傅既琛沉默。
一时间，张嫂也拿不准他的意思，未免俩人的关系越闹越僵，便又迂回地说：“如果非要今天走也可以，但是……南枝她说想要你一句话，我也搞不懂那个丫头，都被你给宠坏了，这么任性妄为，要不……我把手机给她？你现在跟她谈谈，看她听不听你劝？”
说着就要拧开顾南枝卧房的门。
这时，沉默已久的傅既琛问：“她人现在在哪？”
张嫂微微一愣，拧门的手霎时停住：“在房间，怎么劝都不肯下楼。”
他听闻眉一蹙，抬手看了眼腕表：“我现在就回去。”
“？！现在？你今天不是……喂……喂喂……小琛……”张嫂话都还未说完，傅既琛已挂了线。
黑色迈巴赫疾速驶在沥青铺成的公路上，男人抓住方向盘的手背青筋浮现，车外阳光刺目，车内暗如遮天蔽日。
二十分钟后，他非常突兀地出现在顾南枝面前：“怎么还不走？”
眨眼之间，真的就只是眨了眨眼，见到他，那两行清泪莫名就从顾南枝的眼眸滑了下来。
她盈着泪水，直愣愣地盯着他，一开嗓，音色浓稠又哽咽：“你还没给我答复。”声线甚至还有些委屈。
只为了一个答复？
他为了今日的竞审会耗时了大半年，而她将他逼回来，就单单为了一句爱不爱？
傅既琛骤怒，故意忽略她满脸的泪，站在卧房的门槛边咬了咬后牙槽：“护照放哪？”
他一步一步朝她迈去，她则抿住唇不开口。
渐渐地，他失去耐性，一把夺过她放在膝上的爱马仕包包。
“你！干什么！”顾南枝大喊，站起身就要抢。
可女人的反应永远不及男人半分。
在她手伸过来的瞬间，男人已迅速朝后退了一步，并且打开包包的扣子，将里面所有东西全都倒了出来。
一刹那间，口红、气垫、手机、抄本、钥匙、还有一个护照与居民身份证……全部无声落在一张羊绒地毯上。
傅既琛只弯腰捡起她的手机，还有一个护照与居民身份证。
“走！还来得及。”催促的男声冷如千年寒冰。
她闻言站在原地不肯动，任由脸上的泪肆意横流：“我不走！你还没给我答复。”
已经走出房间的傅既琛，不得不再次折返回来。
傅既琛已经疲于应付她，话都不想跟她废半句，抓住女人的手肘，硬要强行扯下楼。
“我不要去！”顾南枝尖叫，全身冒起冷汗，在经过门口时，空着的那只手紧紧扒住门框不松开。
傅既琛见状，只好逐根手指掰开，最后耐性殆尽，索性将挣扎的她揽腰抱起，就算被她捏成拳头的两手狂乱捶打胸膛，他冷脸毫不为所动。
刚下到一楼，即时迎来别墅里所有人讶异的目光。
“你们是怎么了？”张嫂赶紧回神，从客厅追到门外：“既琛……你这是？”
顾南枝看见追出来的张嫂就像看到大救星，尖叫着嗓门喊：“张嫂快救我，我不去！我不要去……你放开我！你混蛋！放我下来……”
傅既琛完全漠视她的又打又骂，粗鲁将她扔进副驾座，绑好安全带后，回头对张嫂说：“我带她到机场，你坐后面那辆车跟上。”
说完砰一声，震耳欲聋，把车门牢牢锁住。
很快，傅既琛发动车子朝机场方向疾驶。
而被他绑在一旁的顾南枝自知回天乏术，随着男人开车的速度越来越快，她的哭声也渐渐从委屈的呜咽，变成后来撒泼式的放声大哭。
一个小时后，俩人抵达机场。
傅既琛左手拎着她的手机以及机票、证件之类的小物件，右手则将女人的手腕紧紧扣住在掌心里，就怕稍稍不留神，这个该死的女人就会从他身边逃跑似的。
而顾南枝早早已经放弃挣扎，清纯的一双眸眼哭得红肿不堪，如同木头一样被他拉着往候机场的安检口去。
俩人办完登机手续，来到安检口排队。
顾南枝一边哭，一边喃喃自语：“我不去，不要去……”
而站在她身旁的男人则无视她的需求，等张嫂赶来后，只把手上的证件与手机交给张嫂，淡声说了句：“你好好照顾她。”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他都不跟她来句客套的道别话，就这么走了。
顾南枝怔怔看着男人的背影眨眼消失在人群中，刚停止的泪莫名又涌现出来，她急急抬手去抹，奈何越抹越流得凶猛。
“别擦了，再擦就真的要瞎了。”张嫂吓唬她，心疼地掰下她的手，又从包包里拿出纸巾掩到她的眼下：“只是出去留学，又不是永远不回来，等学校放假，张嫂就陪你回来找他，好不好？”
顾南枝不说话，只是哭，非常绝望地哭，一边摇头一边跟着张嫂往关检口走。
到了候机厅里，她眸中的神光已渐渐涣散。
张嫂瞄了眼机场的电子显示屏：“南枝，起来，准备要登机了。”
而顾南枝只是静静坐着，非但不站起，口角又开始不停呢喃：“我不去，不去，不要去……”
她像是魂魄散尽，此刻的精神状态令张嫂感到心惊。
张嫂摸摸她的额头，又摸摸她的耳垂与小脸：“南枝，你可别吓我。”
顾南枝没有回应她，只反反复复还在说：“不去，我不去，不要去……”
这时，机场的广播循环催促着俩人登机的声音，一直等到了延误的时间，那班即将前往巴伐利亚的飞机终于飞走了。
张嫂就说：“南枝乖……我们不去了，飞机已经走了，我们真的不去了，现在就跟张嫂回家，好不好？”
她嗓音柔软，突然将此时的顾南枝与杨萍萍过世的那段时间联想在一起，忽而胆战不已，旋即从包包里掏出手机，拨通傅既琛的电话号码。
傅既琛坐在机场的监控室，视线久久镶嵌在那个失魂落魄的女人身上，静默须臾，才接通震动已久的手机来电。
“喂……”他面容冷峻，攥着手机的指关节在发白。
“小琛，要不今天就不去了，南枝现在的精神状态很不妥……我怕……”
话还未说完，便被一旁顾南枝夺去。
不知怎的，她神色已恢复正常，不屑地弯起一抹唇，嗤笑：“傅大总裁，我现在精神状态好得很，不劳烦你费心。”
说着越发不屑，口吻轻佻又傲慢：“你的态度表明一切，我也不需要你的答复，你无非就是不想见到我，我现在就滚，不用你赶！你满意啦！”
说完立即挂断线，而最后那句话，她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吼出来。
她把手机还给张嫂，又从张嫂包包里找回自己的手机，以最快的速度站起身，沿着来路的方向跑。
任由后面追赶上来的张嫂怎么问，她都拒不开口。
不要了，她什么都不要了。
强扭的瓜不甜，勉强求来的幸福，狗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