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帝国历 “宸域” 二年十二月初十日上午，卢斯大陆北部山地的晴日里，寒风裹着干燥的土气掠过两面环山的开阔地。
东侧山体斜斜铺开，背阴处积着残雪，像给灰褐色的岩石镶了道霜白边；向阳面的岩缝里钻出几丛耐寒的黑棘，深绿的枝叶上挂着细碎冰晶，被阳光照得闪着星子似的光。
西侧山坡更陡些，枯槁的灌木顺着山势往下铺，枯黄的枝桠互相交错，风过时簌簌作响，偶尔抖落枝头残留的雪粒。
中间开阔地铺着半枯的草甸，枯黄的草叶被风梳得贴向地面，零星露出浅灰的石块。
阳光直直洒下来，在草甸上烘出几分暖融融的光泽，却驱不散骨子里的寒凉 —— 风卷过衣角时，仍带着十二月特有的凛冽。
远处山涧有细流声隐约传来，水流撞在岩石上，溅起的水花在石缝里凝成小冰碴，为这片静悄悄的开阔地添了点细碎的动静。
卢斯帝国第七军团奉命北上驰援，行至卢斯北部山地时，与已占领达也城的天明帝国陆军第 3 师迎面相遇。
军团长胡赛伊见状，当即下令全军停止前进，迅速进入战备状态，斥候骑兵快马而出，很快便摸清了天明军队的外围部署。
待侦查情报传回，胡赛伊立刻敲定应对策略：一面命麾下伊布拉步兵团出动，向达也城左侧的天明帝国驻防高地进军。他深知制高点的关键作用，拿下此处不仅能俯览对方兵马调动，更能凭借地形优势压制对方进攻，一举抢占战役主动权。
另一面他调遣贾布里步兵团，令其火速赶往达也城西的达也河沿岸。水乃军中命脉，胡赛伊的意图很明确：控制河道关键渡口与水源点，切断达也城内天明军队的淡水供应。一旦断水，对方军心必乱，后续作战便能事半功倍。
最后，胡赛伊亲自率领军团主力，向达也城南面的勒布霍山地挺进。这片山地是达也城向南的关键通道 —— 占据此处，便能扼守防线，阻止天明军队继续向南进兵，这也是当前卢斯帝国处于守势下的首要考量。
卢斯第七军团各部队迅速分头行动，一场围绕达也城一线的攻防对峙，很快便在这片区域内拉开序幕。
“报告！”
一声洪亮的呼喊从天明帝国陆军第 3 师师部会议室门外传来，情报员挺直脊背，等候指令。
蔺闻宇的目光刚从墙上悬挂的地图上移开，闻声转头看向门口，嘴角不自觉勾起一丝笑意。
这位昔日常身着铁甲、跨马提槊的悍将，如今已换上一身新式将军制服 —— 肩扛三颗金星的中将军衔格外醒目，腰间扎着宽幅皮制腰带，斜挎着新式将军专用火枪，脚上蹬的高筒硬皮靴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
“呵呵，进来吧！” 蔺闻宇咧嘴一笑，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这新式部队就是不一样，从前的斥候如今改叫情报员了，进个门还得喊报告，讲究这么多礼数。搁以前，斥候哪管这些，都是一掀帘子就闯进来！”会议室内的师重要将领闻言，都是哈哈大笑。
此时的蔺闻宇已年近四十，却依旧神采奕奕：一双虎目炯炯有神，眼底闪动着摄人的精光，丝毫不见岁月带来的疲态。
他目光落在进门的情报员身上，语气瞬间收了几分随意，干脆利落地问道：“说吧，侦查到什么军情？”
“启禀将军，卢斯帝国第七军团兵分三路而来！” 情报员身体站得笔直，目不斜视，朗声汇报，“敌伊布拉步兵团正朝达也城左侧的我军驻防高地进军，目前距我军阵地尚有二十里；贾布里步兵团火速赶往达也河沿岸，看其动向，是想抢占河道、截断我城中水源；其军团主力则直奔城南开阔山地，意图扼守要道，阻断我军南进之路。”
蔺闻宇闻言，当即快步走到地图旁，躬身凝神细看半晌 —— 指尖在 “高地”“达也河”“城南山地” 三个标记间反复滑动。
良久才直起身来，脸色沉了几分，转向会议室内的将领们说道：“看来对方的军团长绝非无能之辈，一出手就是狠招。两支前出的步兵团，就像铁钳的一对锋刃，隐隐对我军形成夹击之势，且每一步都直指要害。
无论是高地失守、水源被断，还是南进之路被堵，只要让他们得手一处，我们就会彻底落入被动。”
“将军说得没错，这对手确实是个硬茬！” 第 3 师副师长王赞铭接过话头，语气里带着几分笃定，“不过再厉害的战术，在我们的新式装备面前，也得让他吃个大亏！”
王赞铭本是冀北出身，早年曾协助万历天大破冀北最后的老将王臣虎，立过不少军功。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军中任职，虽不像蔺闻宇那般声名赫赫，却也凭借扎实的战功积累了足够资历，如今已是四十岁的年纪。
李患之这次任命蔺闻宇为第 3 师师长时，也记起了这位沉稳可靠的军中宿将，便特意任命他为副师长，协助蔺闻宇统筹军务、调度部队。
“司马雷！” 蔺闻宇突然扬声召唤，目光锁定会议室内一名将领，语气斩钉截铁，“你即刻返回部队！城左高地必须给我守住，对方敢来，就往死里打 —— 不必顾忌弹药消耗！去吧！”
被点到名的将领当即上前，只见他身着新式军服，肩上两颗银星的中校肩章格外醒目：长脸浓眉下，一双鹰眼灼灼生光，高挺鼻梁下方的八字胡梳理得一丝不乱，薄唇紧抿成直线，整个人透着股军人的英武与严谨。
此人正是第 3 师第 11 团团长司马雷 —— 此前他奉命率部驻守城左高地，此次是特意赶来参加师部军事会议，才暂离驻地。
听闻命令，司马雷双脚并拢，利落行了个军礼，沉声应道：“是！将军！”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大步退出会议室，急匆匆赶回自己的驻地部署防务。
目送司马雷离开，蔺闻宇的目光立刻转向另一侧的第 12 团团长刘赞，音量又提了几分，命令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刘赞！命你率所部即刻赶往达也河渡口布防！记住，达也河绝不能丢 —— 丢了它，老子毙了你！”
“是！师长！” 刘赞猛地挺身，敬了个标准军礼。转身时，他脚上的硬皮靴重重蹭过会议室地面，发出一声尖锐的皮革摩擦声，随后大步跨出房门，片刻不敢耽搁地去调集部队。
“赞铭，你立刻命令其余部队进入战备状态，随时听候调遣！” 蔺闻宇话音利落，尽显宿将决断，“若城左高地、达也河两路兵马得胜，咱们即刻向南进兵，趁对方失利彻底将其击溃；若是两路作战不利，也能马上派兵增援！”
短短片刻敲定策略，布置妥当后，蔺闻宇转身带众人走进作战室。看着室内一排排帝国为新式部队配备的电台，他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恍若隔世的感慨 —— 曾几何时，与倭桑瀛人、冀北军、凉州叛军作战时，军中传令全靠骑兵策马狂奔。
路途远些，还得中途换马换人，才能保证军情不延误；朝廷即便设了八百里加急、六百里加急的快报机制，可数十上百里的距离仍是消息传递的鸿沟：不仅即时性差，往返耗时太长，很多紧急情况根本来不及应对。
后来征服合勒部草原，改用青鹰传讯，通讯时间才算大大缩短。可随着帝国疆域不断扩张，从中土大陆本土到德玛拉大陆诸国，再到东部海外藩属倭桑瀛，通讯范围越来越广，跨区域传讯依旧是件让人头疼的事。
直到帝国发明无线电，一切才彻底改变 —— 各地靠无线电发报通讯，哪怕远隔重洋，半个时辰内也能完成双向信息收发。这项技术随后又被应用到战舰与陆军新式部队中，成为协同作战、互通军情的关键。
信息传递的快捷，让天明帝国军队占尽了通讯优势，这是其他国家根本无法比拟的制胜关键。蔺闻宇望着眼前的电台，心中愈发笃定：即便不用新式军事装备，单凭这项通讯技术，帝国大军也仍是世界上最具战斗力的部队。
发怔片刻，蔺闻宇便将思绪重新拉回作战室。他抬眼看向电讯组的士兵，沉声吩咐：“你们随时收听各参战部队的消息，有任何动静立刻反馈，半点延误都不许有！”
吩咐完毕，他缓步走到墙边的巨幅地图前，目光牢牢锁在城左高地的标记上 —— 那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地图上的油墨线条，直抵远方的真实阵地。
另一边，司马雷的战马在寒风中狂奔，鬃毛被吹得向后贴紧脖颈，身后亲卫纵马相随，马蹄踏过尚未融尽的薄雪，溅起细碎的雪沫。
雪粒打在甲胄上沙沙作响，司马雷伏低身体，一手勒紧缰绳，一手按在腰间的火枪上，耳边只剩风声与马蹄声。
不过半个时辰，前方已能望见高地的轮廓。他抬手示意减速，远远便见阵地前的哨兵挥手示意。
“传我命令！” 司马雷翻身下马，雪水浸透靴底也顾不上擦，“各营即刻检查防御工事，弹药搬至前沿掩体，全员登阵戒备 —— 卢斯军团离此不过二十里，随时可能来犯！”
话音未落，士兵们已扛着器械快步奔往各处哨位，高地之上瞬间响起急促的备战声响。
达也城左侧的这片高地，并非险峻山地，而是一片海拔仅几十米的平缓丘陵。虽无巍峨之势，却能将达也城及周边数里的动静尽收眼底，是天然的警戒哨位。
蔺闻宇攻占达也城后，当即命司马雷的第 11 团进驻此处，正是要将其打造成城内大军的 “眼睛”，提前侦知敌军动向。
司马雷麾下的第 11 团，完全依照李患之设计的新军建制组建，全团共计 2022 人：
除下辖 31、32、33 三个作战营外，还配有团直属连、百人警卫队，以及负责统筹的参谋组、搜集情报的情报组、传递讯息的电讯组，另有保障补给的后勤队，建制完整且分工明确。
高地顶端地势平坦开阔，是防御核心区。司马雷将团部参谋、情报、电讯组的人员安置于此，同时驻守的还有他的百人亲卫、团直属连与 31 营。
这几支部队构成了高地的中枢防御力量。而团属 32 营、33 营，则分别部署在高地两侧的半坡上，呈扇形向外铺开，形成犄角之势，将高地外围完全纳入防御圈。
为针对性抵御卢斯军队擅长的弓箭攻势，司马雷在防御工事上做了细致打磨：半坡的防线中，每隔五步便堆起半人高的沙袋胸墙。
胸墙上精准预留出 “拳高指宽” 的射击孔 —— 高度适配士兵半蹲姿势，既能让士兵稳稳架起新式火枪瞄准，又能将躯干藏在胸墙后，仅露枪口在外，有效规避弓箭直射。
胸墙内侧还垫着厚实的羊毛毡，一来缓冲火枪后坐力，二来即便有流矢穿透沙袋，也能被毡子阻隔。
此外，胸墙前方交错摆放着裹了厚帆布的木排，帆布浸透油脂，既防弓箭又可以阻燃，木排间穿插着削尖的拒马，拒马横杆缠着带倒刺的铁线，既能阻碍敌军冲锋，也能防止对方靠近破坏工事。
高地上还挖有浅式散兵坑，坑内囤积弹药与水壶，方便士兵在战斗间隙快速补给，无需暴露在弓箭射程内。
这套防御布置细致严密，说是天衣无缝也毫不夸张。
司马雷对这套精心打磨的工事信心十足，坚信即便敌军兵力数倍于己，也绝无可能轻易攻破阵地。他当即下令全团进入战备警戒状态，只待敌军自投罗网，撞得头破血流。
士兵们刚在防御阵地就位没多久，情报员便急匆匆赶来急报：“报告团长！卢斯帝国有大队人马正朝高地杀来！”
司马雷立刻拿起了望镜，凭高远眺。只见高地前方东南方向的土路上，一支部队浩浩荡荡驶来，队列严整，气势汹汹。
队列最前方是长矛兵，银盔泛着冷冽寒光，将士们眼眸沉凝，透着沙场磨砺出的沉稳钝感。
他们身着绿格上衣，紧紧裹住躯干，棕格披风斜披肩头，流苏随步伐轻轻晃动；黄格裤管利落挺括，皮靴踏地隐隐传来沉闷声响。
右手紧握的长矛锋刃寒冽，腰间的皮囊与短刃隐于衣褶之间，整支队伍踏地而来，气势如虹。
长矛兵之后，是大队弯刀兵。他们银盔顶端插着黄羽，黄色面巾掩去大半容颜，只余一双眸子锐利如鹰。
绿袍前襟密密匝匝缀着银甲片，链甲袖在臂弯处若隐若现，黄带束紧腰腹，腿甲牢牢护住胫部。
左手持绘有黄纹的绿盾，右手弯刀寒芒毕露，甲胄碰撞的清脆声响，仿佛在宣告他们是沙场上最悍勇的利刃，随时能劈开硝烟、踏碎敌阵。
最后方的弓箭手方队，周身银链甲密织如网，头盔覆面，只露出冷冽眸光。
金色饰带束紧躯干，护臂泛着金属寒光，蓝色衣衫隐于甲胄之下。将士们弯弓在握，盾剑相倚，箭囊内满盛利矢，皮靴上的纹饰烙着卢斯帝国的图腾，透着肃杀之气。
队伍中央，一面卢斯帝国的金鹰大旗迎风招展。旗下高头大马上端坐一员大将，身穿链甲，头戴尖顶铁盔，面皮微黄，横眉冷目，四方阔口，颔下两撇短须，身高臂长，端的是威风八面、盛气凌人。
“好家伙，架势倒是摆得挺足！” 司马雷放下了望镜，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心中暗道，“就是不知道禁不禁打。弯刀对火枪，今天就让你们好好尝尝我新军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