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时许已是双眼猩红。
他双手撑在墙上，狠狠骂了一句很脏的话。
骂的是他自己，被猪血蒙了心。
陆仕周闭上眼睛，手拍上他的肩：
“车祸导致的创伤应激是确实存在的，所以沈柒南也是确确实实患上了情感障碍，才失去了这一段记忆，让你那个更混蛋的姜小姐给顶替了。”
“我想，沈柒南那个时候，可能确实挺喜欢……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吧。”
他双手插兜离开，表情晦暗不明：
“想说什么话，就去跟她说吧。”
“毕竟，很多话不说出来会后悔的。”
他情不自禁抬起手，抚了抚自己的工牌，上面，还贴着漂亮的q版贴画。
他太想那双漂亮的眼睛，那个戴着发卡扬起漂亮笑脸的女孩了……
若说他有什么遗憾，大概，便是那天，她问：
[陆医生，我想问你——那如果我明天手术成功了，你还缺女朋友吗？]
当时他怕她只是出于患者对医生的依赖，便跟她说，等她手术成功，见了外面花花世界，再给答案。
[还是，等你手术结束吧。]
他自己说出口的这一句话，成了他心头最大的遗憾。
也就是因为这一句话，她甚至在闭上眼睛之前，还有理由抗拒他的戒指，说自己[只是他普普通通的病人]而已。
他嘴硬罢了，她却趁机耍赖。
若是重来一次，他一定在她还没来得及发问的时候，便紧紧抱着她，向她诉说他所有的倾慕：
他还要告诉她，他曾经在夜里，趁着和护士巡房之便，早就偷偷测量了她无名指的宽度，用她最喜欢的桔梗花给她定制了一枚绝无仅有的戒指。
他想成为，她所有手术同意书上签字的那个人。
他想向她承诺，无论健康与疾病，他都要与她不离不弃。
陆仕周已是双眼湿润。
他抬起头，强撑着不让眼泪落下：
“盛时许，你知道我有多么羡慕你吗？起码，她还活着，还能听见你说的话。”
忽然，他又停下脚步，似是嘲讽而无奈地轻笑了一声：
“当然，我不确保，她还能听得进去。”
“盛时许！你真他妈，造孽！”
盛时许背靠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
他单手支撑着自己的额头，想起了那些夜里，沈柒南曾经喊过的梦话：
[盛时许，抓紧我！再坚持一下！]
[盛时许，我不会放手，你醒过来啊……]
当时的她指甲，几乎嵌入到他的手臂里，将他抓得紧紧的。
她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一切，而这段车祸给她带来的创伤，却还在折磨着她。
三年前，她应该很痛吧……
她奋不顾身地用她小小的身子救下她，而他却居然认错了救命恩人这么多年……
甚至，他还由着姜一嘉，让沈柒南受尽委屈。
盛时许几乎想要当场给自己一个耳光。
抽死自己算了。
此时，他忽然听见熟悉的、却有些沉重的脚步声。
抬头，竟然是沈柒南！
她脸色苍白，手背上还淌着血，紧握着拳头像是攥着什么看不清的东西一样，正一步步地向他走来，每一步都走得虚弱且沉重。
他不顾自己的狼狈，连忙直起了身子，急急忙忙地迎了上去，焦急地握住了她的肩：
“你怎么出来了？你的手怎么这样？我现在就去找人给你止血。”
他连双唇都在颤抖。
沈柒南抬头看着他，眼神里有着莫名的死感，她不自然地将手背了过去，缓缓启唇：
“盛时许，我有东西给你看。”
她直呼他的名字了，不是冷冰冰地叫他盛总了。
盛时许莫名觉得欣喜若狂，眼眶一热，随即双手捧上了她的脸颊：
“柒柒，我也有东西给你看，让我先说好不好？我觉得，我这件事情比较重要。”
他迫不及待，完全克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以至于都没有发现，沈柒南的脸，冰凉得可怕。
他双眼发光地举起那份报告：
“这是三年前的车祸伤情报告，救我的人是你，不是姜一嘉。”
“柒柒……原来，是你救的我，对不起，我早应该发现的……”
“我知道你已经不记得了，是因为你受了伤，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激动和愧疚叠加在一起，他已经完全语无伦次。
沈柒南却只是冷漠地接过了车祸伤情鉴定，看了几眼。
再抬眼时，她眸中已是情绪复杂，只是盛时许没看出来。
毕竟，他总觉得她对他还有感情，他总觉得他们还能破镜重圆，他总觉得还有机会可以补偿她。
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用力拥着她。
大约是情感压抑了太久，他近乎不管不顾地含着她的红唇，肆意侵占。仿佛想用身体的厮磨、唇舌的纠缠，来表达他所有炽热的爱意与歉疚。
沈柒南挣扎着，试图推开他，却没有推成。
许久，盛时许才松开了她，将她紧搂在怀里。
他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压抑着无比愧疚与激动的情绪，在她耳边低喃着：
“柒柒……谢谢你三年前救了我……我知道，我混蛋……”
“柒柒，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真的离不开你。”
他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加确定自己的心意。
他原本就喜欢她。
从头到尾，他喜欢的只有她。
尤其知道三年前救下他的就是她，他更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意。
他明明知道，此刻是最不适合的时机，但他却迫不及待地跟她表白。
从前是他待她不好，但以后他不会了。他会一直守在她身边，等到她原谅他为止！
盛时许整个身子压下来，拥紧她，渴望跟她亲密。
可沈柒南却只是愤然别过脸，眼泪从眼角滑落：
“是吗？可惜我不记得了。”
“如果我记得的话，我一定很后悔救你。”
她说得哽咽而凉薄。
她当然后悔了！
如果他死在那场车祸里，或许，她就不会与他有如此多的纠缠！自己的妹妹根本就不会提前死亡！她也不会跟他有孩子，也不需要亲身经历孩子的死去！
她浑身颤抖得厉害，只觉得源源不断的仇恨灌入身体，仿佛无法控制身体，眼眶通红。
他该死！
他就是该死啊！
她愤愤地抬起手，一道银灰色的亮光一闪而过——
伴随着一声刺破血肉的声音，还有一声从喉底发出的闷哼。
理智渐渐回笼，眼前的画面也变得清晰:
沈柒南手上正握着一把，从检查室里偷偷拿出来的手术刀，而那把刀，精准没入了盛时许的胸膛。
盛时许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大概是剧烈的疼痛，让他的眸光都在颤抖。
他没有避开，或者说……根本避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