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一楼急诊大厅，永远都是那么多人。
静之一进来就立马戴上了口罩。
不是怕病毒，她怕遇到面熟的人，特别是那个人。
“林医生你别一直回头啦，等会露馅了，直接去3楼201b，那是我办公室。”
静之一指抵在他身后，扣着脑袋，连转一下头都不敢。
左边是上次假装鞋带掉了都要听完八卦的张含小护士，此时此刻，她正在取药处排队拿药，一双八卦的眼睛到处瞄着。
右边凳子上是她的好基友王琦，王琦照顾的是脑外科病人，帮病人拿检查结果是常有的事。
好在她基友正低头玩手机，没到处乱看。
她现在就怕张含那个大喇叭成精的人看到他们，那她就有嘴也说不清了。
林正背被她抵住，僵得不行，他一向身体康健，很少来医院。
这也导致他对这里的电梯入口处不是很熟。
目光从左划拉到右，又从右划拉到左。
依旧没找到。
就正面好像有个大门，能通向里面一栋大楼去。
“怎么还不走？”
她又戳了戳。
林正抿了抿嘴，微微侧头问:“在这栋楼上吗？”
静之答道:“直走，进入对面那个大门，电梯入口在左边西药取药处的边上。”
“哦。”
林正心焦那两个僵尸，走路有些快。
静之压低声音唉唉了两声，“等我。”
余光好像看到张含看过来，她一手扶着脑门挡住眼睛，几步赶上林正。
就在两人快走出大厅时，她的手机好死不死响了起来。
是打进来的电话。
手机彩铃还是王琦那家伙给她设置的。
王琦那家伙给她打电话了？！
静之想也没想，拉住林正的胳膊，绕开一个迎面推过来的病床，弓着腰扯开胯，朝里栋楼奔去。
“喂，之之啊，我刚刚看到有个人跟你好像，你在家吗？”
王琦扭头看着那个病床发呆，怎么一眨眼就没人了呢。
“在在在，我，我看电视呢。”
她的声音有种压抑不住的微喘。
王琦默默皱起眉头，“你没事吧？身体还没复原？”
“没事，我就是……边运动边看电视。”
就在此时。
“请**到2号窗口取药。”一道毫无波澜的机械女声响了起来。
王琦微微眯下眼，还没发问，耳朵旁边就传来静之的抢答:
“那什么，我看的是最近大火的霸道医生爱上我，不跟你说了，我先挂了！”
王琦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暗自嘀咕:
“我刚刚好像听到耳熟的彩铃了，难道是我幻听了？”
……
咔嗒一声。
银色电梯门自右朝左缓缓关上。
里头简直人挤人。
静之挤在角落里，拿着手机的手都放不下来，只能捂在胸口。
林正一臂撑在冰凉的电梯墙壁上，为她撑起一方角落，锐利的双眼幽幽的看着她的发旋。
她一个单身人士如此避嫌，本是应当的。
但林正就是开心不起来。
他就这么拿不出手吗？
这个念头刚一浮起，就被他狠狠摁了回去，八字还没一撇，他到底在想什么。
她不想被小姐妹说闲话，是正常的，是正常的，是正常的！！
林正在心里默念着。
医院里的电梯一向很慢，一楼一停。
静之甚至都有点后悔上电梯了，办公室就在三楼，早知道爬楼梯。
“让让，让让啊。”
刚出去一拨人，静之好不容易能把手放下来了，迎面就推进来一个轮椅，紧接着是乌压压十几个人往里挤。
她举起手，“诶！我想下—”
话还没说完，电梯门又合上了。
刚刚昂起的头，一下对上林正来不及收回的视线。
不是，她怎么觉得林医生看她的眼神这么熟悉。
温柔，专注，又带了点克制的侵略性。
林正没打算挪开眼神，既然嘴巴说不出来，那他希望他心仪的女子能自己感受到。
静之脑中一闪又一闪的灵光被叮的一声打断。
她赶紧高声呼停。
然后放下高举的右手，推了推林正的肩膀，“快点快点，不然又要关门了。”
眼神攻势被打断。
林正深吸一口气，收回目光，转身为她挤出一条小道。
衣服都被挤乱了，静之理了理上衣，带着林正走向右侧的一排办公室。
来到这儿，她更小心了。
话不说一句，连脚步也轻了不少。
林正四处打量着。
来这儿的人基本都已面容麻木，又或者带着一股淡淡的死意。
也是，在脑外科看病的，基本没什么小病。
这层病人较少。
每间办公室外头都静静坐着一两个人。
唯有两间办公室门口的灯牌是暗的，那俩屋门口也没人等。
林正的眼神往门上的蓝色门牌一扫。
是201b没错。
又往旁边一间看了一眼，是201a。
静之带着他小心的绕过201a，来到她办公室门口。
转头朝他嘘了一声，推门入内。
刚看一眼，静之麻着脸，立马就退出来。
林正:“……怎么？”
静之捏了捏眉心，“里头有人。”
“……谁？”
话刚问出口，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谢医生。”她答。
林正悬着的心这下终于死了。
“咔嗒。”
谢尧打开门，朝她露出的笑容在看到她身后的林正时，倏然凝固在唇边。
“你……他……”
来都来了！
而且他俩清清白白，还能咋地！
静之叉着腰挺起胸膛，理直气壮瞎掰:
“我热爱我的工位，虽然放假了，但我十分想念它，所以回来看看。”
“你又在我办公室干什么？”她倒打一耙问。
“我……我帮你开窗通通风。”
看她紧绷着脸，谢尧不禁有点慌，“你别生气，下次我问过你再进来。”
态度上翻身做主的静之也不想跟他再纠缠，“别堵在门口，我要进去。”
“哦。”他侧开身子。
……
她屋里的窗户确实开着。
工位上也整整齐齐的，就是电脑前面好像多了个不属于她的本子。
谢尧自己也发现了。
他挤开后进来的林正，冲在静之前面，长手一伸，把本子啪的一声合上。
合的太大力，几张活页纸直接喷洒出来，飘散到静之和林正脚跟前。
那是几张素描。
她边喝咖啡边伸出一指禅打字的。
和其他小护士逗趣，扮鬼脸的。
倚在窗前给花浇水的。
每张都被他画得很传神。
林正的视线默默从画上挪向正面的玻璃窗前。
那里有个玻璃瓶，几只铃兰插在瓶里，自成一幅岁月静好的画面。
花瓣上尤带水珠，可见有人刚给它喷过水。
谢尧那张画的背景，就是那儿吧。
林正放在腿侧的拳头骤然捏紧，酸气快要胀裂胸膛的同时，却又有着一种无以言表的无力感。
他还能说什么，他们都单身，都有追求她的权利。
“对，对不起，我马上收拾。”
谢尧慌的一批，之之不会以为他是变态吧。
他蹲下来慌乱的捡起那几张纸，还有一张被卡在林正的皮鞋下。
他抬起头，对林正说话的声音不冷不热，“麻烦让开。”
脚可以让，人，他是不会让的。
林正俯视着他，脚下轻轻挪开，嘴一抿，气场全开。
另外一边，静之可没空跟他俩大眼对小眼。
她已经拉了椅子坐下，在电脑前打着电子申请，眼睛不离电脑，无奈说着，“你们不累吗？都坐。”
明明电脑对面还有一块长凳，她身边的看诊椅却突然成为了抢夺的目标。
谢尧手长腿也长，脚一勾凳子，就要坐下。
就在他撅起屁股的时候，林正眼疾脚快，也伸脚一勾，顺势一屁股坐下。
勾起嘴角，对他露出了几分得意笑容。
腿长又怎么样，他腿短也有腿短的好处，至少坐下来更快。
扶着桌子差点摔个大屁墩的谢尧，咬牙切齿。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男人同样暗恋着静之。
被刚刚的椅子挪动造出来的刺耳声惊到，静之抬首看了看两人。
“咋？谢尧你坐对面呗，又不是没椅子。”
“嗯。”
这声嗯，带着几分委屈。
静之选择性忽略。
鼠标不停刷新着审核界面，桌子底下的脚着急得开始抖着腿。
见静之不理他，谢尧只能跟林正用眼神暗暗较劲儿。
两人斜着眼，互相打量着对方。
末了，竟不约而同的从鼻间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
静之又抬头，咋了这是？
“好了吗？”林正温柔注视着她，放轻声音说。
“还没。”她嘟了嘟嘴，“审核要是能这么快过就好了。”
谢尧不甘示弱，两肘撑在桌上，探头过来，声音放得比林正还要轻，问:
“你今天怎么过来了，审核什么，要不我帮你看看？”
僵尸这东西，是有些玄学在身上的。
静之摸不准谢尧会如何反应，只能看向对僵尸更加熟悉的林正。
“告诉他吗？他权限比我大，他签名的话，审核肯定更快通过。”
谢尧皱起两道浓眉，“你问他干什么？医院里的事，我比他更清楚。”
“哦？”林正一手搭在桌上，手指头漫不经心的叩着桌面，“僵尸的事，你不见得有我清楚。”
谢尧:“僵尸？”
他反应了两秒，才记起之前医院收纳的两具奇怪尸体。
既然林正自己提了，那应当能跟谢尧提吧？
“对啊。”静之摘下口罩，微微张嘴，对他露出两排半隐于红唇间的贝齿，指着虎牙的位置跟他讲:
“就是跟吸血鬼一样，这两颗长老长了，浑身硬邦邦，力气也很大，攻击性极强。”
“是吗？”谢尧回着，眼神不由自主的从她的食指处，挪向她红润饱满的唇瓣上。
看没两眼，眼前竖起了一本眼熟的本子。
林正睨着他，冷言道:
“非礼勿视。”
谢尧抢回自己的本子，差点被气笑了。
有本事你也闭眼！
我就不信你没看！
林正眉毛一挑，最后看一眼静之比划自己牙齿的可爱模样，这才收回眼神正色对他说:
“僵尸的事情非同小可，他们不惧低温，唯独怕火，这两只还有神智，一旦他们清醒过来——”
“等一下。”谢尧抬手打断他的话，“说这么多，你要我怎么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