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就诞生于虚无，现如今只是回到了诞生我的地方。可能在你们眼里，我就这样身归虚无了吧。”
大墨夤自嘲一笑。
“原来如此。可为什么你会转生到成这孩子呢？”
女娲拉着墨夤的手看向梦主。
“这说起来就更好笑了。”
“之前做梦境主宰之时，因为琐事忙得要死。可后来我舍弃权柄回到诞生之地，一时间竟无聊起来。”
“每天除了看飘过眼前的灰色死雾，就是漫无目的地陷入清醒和沉睡。也不知从何时起，我竟然睡着了。”
“作为梦境世界缔造者的我，第一次做起了梦。我梦见自己穿过时间的回廊，来到了一处奇妙的位面。”
“在那里我从一位年轻的人族孕妇的肚子里诞生，然后被她抛弃在一幢名为福利院的房子前。”
“我被房子里的人抚养，他教会了我许许多多。有关于这个世界的知识，为人处事的道理和一些零零散散的东西。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而我也一天天长大。”
“直到十八岁那年我被迎面而来的大卡车撞死，灵魂被算计了一道才来到你们这个所谓的大荒。”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世间生灵都在说梦境虚幻。可我这个梦界主宰做梦，为什么就成现实了呢？”
“这不是造化弄人是什么。”
梦主说完，看着女娲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们只是依照玉简的指示办事，其它的一概不知。玉简是此方天地的意志体现，梦主要怪就怪它吧。”
女娲连连摆手。
“多虑了，我没有要怪任何人。严肃了说，我还要谢谢帝铭山海篆呢。与其在虚无之界无所事事，不如在你们这儿轰轰烈烈来得痛快。”
“而且我现在只是留存在梦主残破神格里的一缕神念，能怪谁去啊。再说这残破神格还是你帮忙才能最终聚合的，我还得谢谢你呢！”
梦主摇头苦笑。
“唉，当真是造化弄人。我们也别谢来谢去的了，都是互帮互助，互惠互利，合作共赢。”
女娲摆摆手。
“互惠互利？我可是以身入局了的。之前虚无的我，已经转变为现实的我。那个虚空中的存在，已然变成你们口中的山海之主。”
梦主说着，摸了摸墨夤的头。
“这是个什么说法？难道不是我死了，你就能回归虚无世界的本体，然后来给我报仇吗？”
墨夤不明所以。
“当然不是。物极必反，负负得正。虚无之神做的梦，是另一种现实的表现形式。现如今我就是你，你就是我。而这个正在和你说话的，是旧时残留的意念而已。”
“也就是说，如果你玩完了就真的玩完了，不会有回归虚无本体什么的。这就是我为什么要说造化弄人了。”
梦主捏了捏墨夤的脸。
“不带这么玩人啊！”
墨夤有苦说不出。
听到两人对话，女娲若有所思。
见她表情凝重，梦主问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如果真按你说的，你的力量已经强大到足以挑战至高。那为何后来你还要向他妥协？”
女娲问起。
“就一个字，烦。早先时候我一个人身处寂静虚无久了，养成喜静的性子。可后来成为梦主之后，每时每刻脑子里都是来自各界生灵意识凌乱庞杂的信息。”
“时间久了，都会烦的。与其说向至高者妥协，不如说我借坡下驴。让世人以为我就此陨落，好过每天被吵得无法安生。如此一来，能省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梦主解释。
女娲：“果然。所以你神格强大至此皆是因为……”
“你猜的没错。如果说至高者的力量象征现实的存在与真实，那么我便是他的反面——理想的意志和虚无。”
“换句话说，我的力量和至高同等，只是我们性质不同而已。”
梦主点头。
听到他的回答，女娲轻叹一声。
“怎么突然叹气？”
梦主笑了笑。
“我只是在想哪怕连你们这样的存在都会感到疲倦，都会厌烦吗？哪怕你们已经超脱了秩序，永存不朽？”
女娲眼中流露出感伤。
“会的，都会的。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没有什么可以永远存在。哪怕时间，哪怕规则秩序，它们终会有崩塌的时候。只是这个过程太漫长，久远到就连我们也无法感知而已。”
“万事万物从无到有，从有到无。由开始走到终结，又由终结走向新生。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这个长大版的墨夤抬头注视头顶无垠星海，一字一句顿道。
“呵，难得象征终末虚无存在的你也会说出这样的话。”
女娲轻笑。
“万物到我这里虽然是终点，可同时也是起点啊。神生冗长，长到足以见证秩序的崩塌与重建，长到让我们这些存在觉得厌烦疲倦。”
“有时候我挺羡慕你创造的这些小生灵。他们虽然只能活数十载年岁，可他们的每一天每时每刻都活得精彩，活得有意义。”
“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春种秋收繁衍生息。他们创造文字，以知识传承了一代又一代。为他们所在的世界创造出浓墨重彩的纷繁画卷。”
“相比神明居于诸天之上百无聊赖，我觉得他们的生命有意思得多，也有意义得多。即使他们的一生于我们而言只如朝露，却依旧光彩夺目。”
梦主感慨。
听到这话，女娲发出一声轻叹。
“怎么了，创造万灵的母亲也会感时伤秋吗？”
大墨夤勾唇浅笑。
“世人皆道神明无情，可事实却非如此。凡人不知，他们的情感都是从神身上剥离出来的。他们有的感情，在神明身上只会更加强烈。”
“没想到你这样的存在，竟也会有这样的想法。”
女娲表情越发凝重。
“看你表情，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要担心，既然我来了，那我就不会让你们的位面毁于一旦。”
“你创造的他们是伟大的，是可歌可泣的。相比我这个掩埋于时间长河的上个纪元遗物，这里的万物苍生更加重要，更值得我去守护。”
“比起做一个早已被遗忘的存在，能守护想守护的人，我觉得已经够了。哪怕最终的结果，是抹去我的存在。”
梦主说着，将一脸懵的墨夤抱在自己怀里。
“可是这样真的值得吗？即便你守住了这个世界，这里没有谁会记得你，也不会有谁知道你所做的一切。”
“你就像一个外人，像一个从未于此方天地存在过一般，无人知你名。如此，至高至贵的你依然不后悔吗？”
女娲看向梦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