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凉州前往益州，按照正常路线必须经过雍州。
如今凉州和雍州之间的城门被紧闭，曦月几人直接从凉州旁的发羌那里绕了点远路直达益州。
与此同时，天子的旨意大张旗鼓的送到了刘备手中，一路上恨不得敲锣打鼓，尽人皆知。
不管是名义上的汉臣，还是身为大汉皇叔，刘备都必须接下这道圣旨。
若不接，就是抗旨，就是造反。
对于以仁义闻名天下的刘皇叔来说，这就是个污点。
那些因想要兴复汉室而投奔刘备的人，也会对他失望。
失名声，失人心。
刘备并没有太多犹豫，就接下了旨意，朝着使臣道：“烦请大人回去禀报天子，备定不负所托。”
等使臣满意的离去后，关羽皱眉：“让我们进攻发羌，捉拿柳恬。一旦交战，曹操定会事后偷袭我荆、益二州。大哥，不能战啊。”
得到消息赶过来的诸葛亮道：“主公既已接下圣旨，此战不可避免。但如何打，怎么打，那就有多种做法了。”
闻言，刘备笑了：“军师所言甚是，我亦是如此想法。”
孙尚香望着面前自称江东使臣的人，再看了眼他身后的那三十多箱金子，接过他手中的信打开看了起来。
站在身后的柳恬瞥了几眼信的内容，神色平静。
使臣小心翼翼地盯着孙尚香的神色，就见她的眼睛慢慢变得湿润起来，脸上也露出一抹怀念，拿着信的手也微微颤抖着。
过了好一会，她背过身，抬起衣袖做了个擦拭的动作。
再次面向使臣，脸上干干净净，但眼睛却有些红。
使臣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兄长这些年可还好？”孙尚香开口，声音压抑着一丝激动和愧疚：“是我不好，多年来也不曾给他写封信。”
使臣赶忙开口道：“主公身体一切都好，只是时常挂念小姐，这些年也一直派人四处打探小姐的消息。小姐的房间主公日日都派人清扫，他一直都盼着您能回去好兄妹团聚呢。”
听到这里，孙尚香张了张嘴，随后哽咽了两声：“是了，兄长一直都对我很好的。”
说着直接坐下，提笔开始写信，还时不时的轻轻擦拭着眼角。
许久，好几页信纸被封好送到了使臣手里：“劳烦大人替我送给兄长。”
感受着信封的厚度，使臣拱手：“这是自然。”
孙尚香朝着外面吩咐道：“给大人安排住处和吃食，让大人好好歇歇。”
使臣连忙摆手：“主公时刻盼望着小姐的消息，在下不敢耽搁，这就回去了。”
孙尚香亲自将使臣送出一段距离，使臣远远回头，还能看见她站在原地望着，似在不舍。
直到彻底看不见对方的身影，孙尚香这才神情低落的回了住处。
柳恬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过了啊。”
轻轻擦拭了下眼角不存在的泪水，孙尚香淡淡道：“管他信不信。”
曦月三人历时半月，从凉州经过发羌，来到了益州。
与在曹操地盘不同，这里的女子学堂还未建立，目前也没人出资，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我带了许多银钱，买下一处地方作为学堂不成问题，就是不知这益州之地有没有人愿意来当夫子的。”蔡琰摸着一旁的包袱，里面放着一些金子。
别看学堂不是铺子，没有挣钱的来源。
这些年来各地商人捐了不少，那些走出去的学子也会经常回来捐一些。
再加上学堂中没有什么太大的开支，朝廷还会经常给些拨款，所以在别的地方继续开学堂，并不缺这金银之物。
“夫子应当不用发愁，我曾来过益州，大概在六年前，那时候这里的那些娘子夫人可一直盼着你们能够过来呢。”胡瑶烟笑着开口。
闻言，蔡琰放下心来：“虽然已过去了几年，但益州这里对学堂并不排斥，我就放心了。”
最怕的就是当地人排斥女子学堂。
踏入益州地界，胡瑶烟扭头朝着曦月道：“我在这里有处宅子，娘子和蔡先生若不介意，可先去我那里住上一段时日。”
往日两人都是直接住进学堂，这益州学堂尚未选好，落脚之处自然也是没有的。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蔡琰和胡瑶烟也算熟悉，对此自然不会介意。
见她没什么不乐意，曦月点头道：“那就有劳了。”
明面上胡瑶烟是医者，有各地的药铺。但曦月知道，她还暗中经营米铺。
包括这些年来经常研究出各种利民工具的那批工匠，也是她组织起来的。
她并不差钱。
马车行走在街道上，就听到天子派使臣来宣旨，让刘备讨伐反臣柳恬的消息。
毕竟这事办的大张旗鼓，人尽皆知。
蔡琰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胡瑶烟，就见她神色平静，似乎这消息于她而言并不重要。
接下来一段时日，胡瑶烟每日陪着两人四处相看能够作为学堂的地方，比曦月两人看起来还要认真。
十几天后，学堂地址选出来了。
张飞也带着刘备调集的五万兵马，朝着发羌而去。
两地挨的并不远，但张飞行军了整整一月，都还未抵达。
一路上据说不是迷路了，就是士兵水土不服上吐下泻，耽误了行程。
距离不远的雍州之地，曹丕比远在许都的曹操更先得到这个消息，当下冷声道：“看他还能用什么办法继续拖，我就不信他能拖上一辈子！”
张飞的确没办法拖一辈子，在抵达两边交界地时，就开始了进攻。
许多人都在紧盯这场战事。
看究竟是闻名天下的张飞厉害，还是突然出现的这第四方势力厉害。
然后传来张飞领兵大败的消息。
曦月几人正在用饭，学堂已经建了一小半，如今她们还住在胡瑶烟这里。
听到消息后，蔡琰开口道：“会不会假的太厉害了？”
就算张飞老了，也不至于一个照面就直接败了吧，这消息传出去谁信啊。
“五万大军只剩不到三百了。”曦月轻声开口。
胡瑶烟拿着筷子的动作一顿，眼中快速的闪过一丝迷茫。
她得到的消息，是张飞一个照面就故作败退，领着五万大军撤离了啊。
谁把他打的不到三百人了？
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不过是借此机会，向朝廷和天下表示，他刘备没抗命，还为此损兵折将。
而这所谓折损的兵马，若是借此隐起来，日后可是会打的他们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当然，真有心的，去发羌将士那里打听一下就知真假。
但不论是曹操还是孙权，谁会跑去问发羌之地那些与张飞交手的将士呢？
发羌那边也不见得会告诉他们。
就算得知，没有确凿的证据，刘备那边完全可以一口咬死就是损兵折将了。
难道宁愿信你们口中的反臣，也不愿相信他这个大汉皇叔？
蔡琰不知两边交手的真正消息，听到这下意识的想法就是：“真交手了，还败得如此惨？”
毕竟谁家假的，会把将士给搭进去啊。
如此想的不止蔡琰，还有天下许许多多的人。
一个个纷纷摇头，没想到这突然出现的以女子主导的势力，居然如此厉害。
同时也忍不住感慨就连张飞这等猛将，也败给了岁月。
得到消息的曹操沉默，虽然刘备那边损兵折将是摆在明面上的事实，但他又不蠢，哪里会信。
刘备此人看着偶尔脑子不太好使，但其实他比许多人都聪明，只不过惯会用表面的模样来伪装自己罢了。
他绝不会让自己折损如此多的兵马。
没几天，刘备的请罪书就送来了朝堂，送到了天子和曹操面前。
看着上面情真意切的各种愧对天子信任，说自己无能的言语，曹操忍不住无声的笑了起来。
江东
孙权听着使臣详细的描述孙尚香看到信后的各种反应，再将信封拆开，望着上面各种回忆曾经兄妹往事的话语，将其递给了一旁的鲁肃。
“子敬觉得我那小妹，是真的怀念我与她之间的兄妹之情吗？”孙权面带笑意。
鲁肃快速的看了眼，忍不住道：“小姐这信写的可真不错。”
见他答非所问，孙权笑了：“看来子敬也是不信的。”
如果是十几年前的孙尚香写的，孙权会相信她是真的怀念兄妹往事。
可如今的她，离开江东这么多年，还拥有如此大的地盘，以及不少兵马，怎么可能还是曾经那个不知世事的年轻娘子。
真这样，怕是她根本没办法做到如今的位置。
成大事者，有几个在乎感情的？
真在乎的，注定成不了大事。
孙权提笔再次写了封信，在信的最后，表明愿同她联手，围攻刘备，共分荆、益二州。
将信递给鲁肃，孙权双手负在身后，目光看向远处：“真不想与小妹为敌。”
鲁肃低声道：“主公是江东之主，这是没办法的事。”
“你让公瑾准备着，只要小妹回信，就去攻下荆州。”
想了想，孙权再次道：“送消息给桥婉君，让她仔细防着曹操那边，可不能让他趁着我们攻取荆州之时，趁机偷袭我们。”
鲁肃脚步未动，而是问道：“若是成功拿下荆州呢？主公可要趁机取益州？”
取益州，就代表着要跟孙尚香那边翻脸。
但趁着两家合作围攻之际，孙尚香那边刚得到益州，最是容易放松的时候。
应当不会想到他们会在此时突然翻脸。
“的确是个取益州的好机会，但是子敬，如果真这样做，我们可就要招来两方大敌啊。江东如今，将领不足。”
鲁肃沉默，片刻后长叹一声。
“不过若是能在此战中杀死刘备，没了后顾之忧，只需应付小妹那边，那就让公瑾去做吧。”孙权摆手。
鲁肃拱手退下。
想到江东如今的兵力和粮草，孙权心中祈祷着此次能够成功。
之所以停下向外征战的脚步，主要原因就是兵力问题。
按道理他不该在这个时候向荆州出兵，可如此大好机会，他如何能放过？
孙尚香收到信，只是看了眼，就朝着柳恬微微颔首。
打发走使臣后，孙尚香伸手揉了下脑袋：“若不是刚取下凉州，倒是真想如此做，说不定益州也是我们的了。”
柳恬打趣道：“此事过后，怕是你那兄长恨不得生撕了你。要不你先考虑改姓什么吧，逐出族谱，估计是跑不掉了。”
听到这话，孙尚香语气微凉：“哪里比得上你啊，大汉反臣。”
柳恬严肃了神色，压低声音道：“我收到了她的信……”
孙尚香在发羌调集兵力，江东那边周瑜也在调集兵力，两家所图为何，明眼人一看便知。
毕竟完全夹在两边势力中间的，就是刘备的地盘了。
虽说曹操那边也有一部分地盘夹在两孙之间，可观这两边调兵的地方，怎么看都不是攻打曹操的样子。
*
刘备坐在椅子上，对两边调兵的消息并没有表现出焦急之色。
见此，诸葛亮轻声道：“主公可是心中有了想法？”
刘备点头：“两家围攻，怕是难成。”
见他毫不意外的模样，刘备笑了：“看来军师也瞧出来了。”
诸葛亮拿起羽扇：“孙尚香那边接连攻下发羌和西域长史府，就算有人背后支持她，可兵马需要休整。此时若是再全力攻我益州，曹操那边可不会手软。一个不慎，只怕她们之前的努力就要白费了。”
“她与孙权虽是兄妹，可眼下未必齐心。”
刘备忍不住问道：“可她若和孙权联手，夺下益州怕是十拿九稳。万一她不管不顾，真的动起手来？”
诸葛亮笑着摇头：“孙权就是如此想，觉得她不可能放弃到了嘴边的益州，才会真的整顿兵马。”
“可一个能够带着娘子军蛰伏了十几年的人，又怎么会为了眼前的一州之地，而将刚夺取的凉州置于曹操嘴边？更何况孙尚香和柳恬身后，可还有位不知深浅的人物呢。”
说罢正了神色，语气严肃道：“主公，此为大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