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比郡一座庄严奢华的庄园被秋日火红色枫叶环绕，景色绝美。它的现任主人德比伯爵此刻却无心赏景，长身而立于法式雕花玻璃窗前，视线落在不远处一身风尘的随从身上。
德比伯爵今年53岁，深蓝色常礼服显得愈加身姿挺拔，没有其他同岁贵族那样臃肿的身材，深蓝色眼眸比而立之年的长子还要清澈锐利几分。
“说吧，威廉公爵那边，是怎么回复的？”他面无表情地开口，双手背于身后，眼底深处才隐隐透出几分焦虑和不耐。
躬身站在书桌前的内森，是跟着他二十年的贴身随从，恭敬地回话：“阁下，公爵并未发怒，语气克制，只让我转告您——‘希望伯爵府能严加管束小姐，往后不必再有此类事端’。”
随后从随身外套内侧取出信件，双手递上。
伯爵“嗯”了一声接下，摩挲了两下烫金信封的边缘，才走到书桌前裁开，细细浏览下，果然用词克制隐晦，却也清晰地划下了底线。
他将信纸按在桌面，直奔核心：“那位班纳特小姐呢？见到我送的蓝宝石套装，是什么反应？”
内森低下头，仔细回忆着当时的场景，如实禀报：“小姐对礼物并无太大反应。我们到庄园时，小姐正在和西里斯男爵谈话，听闻是伯爵府送来的赠礼，只淡淡让仆人先好生招待，说等公爵打猎归来再谈。”
“等威廉回来才收礼？连先看一眼都不急？”伯爵眉梢微挑，眼底掠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沉了下去。这位小姐是笃定他德比伯爵出手必然不会吝啬，还是心智太过沉稳呢？
他意味不明地继续问道：“那位班纳特小姐，生得美吗？”
内森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伯爵会问这个，斟酌片刻后，诚恳地回道：“阁下，那位班纳特小姐容貌只能算中上之姿，精致秀美，气质沉静，但远远不及她那位以美貌英俊着称的兄长。”
“哦？我记得他们是龙凤胎吧？”德比伯爵颇感意外，难以置信一个中上之姿的小姐，能够让威廉出言求娶。
“是的，阁下，珍珠男爵与班纳特小姐除了都是黑发黑眸，却并没有太多相似之处。”内森仔细回想细节，下了定论。
伯爵眼中疑惑更深，西里斯的美貌在贵族圈早有盛名，他也曾亲眼所见，本以为他的妹妹不遑多让。那就是手段了得了？
他示意内森继续说下去。
“直到傍晚时分，公爵先生狩猎归来，听说我到来，却第一时间去找了班纳特小姐。我上前禀报赠礼之事时，公爵全程没有半分避讳，直接当着我的面问小姐：‘德比伯爵府送了蓝宝石套装，你要不要看看？若是不喜欢，便让他们带回。’”
“那班纳特小姐怎么说？她看了珠宝吗？”伯爵下意识坐直了身体，追问道。
“班纳特小姐只摇了摇头，笑着对公爵说：‘德比伯爵府底蕴深厚，德比伯爵品味卓绝，礼物自然是珍品。’”托马斯精准复述着海西的语气，“小姐说话时很平静，既没显得欣喜，也没刻意冷淡，就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伯爵沉默了，目光落在书桌角落的一尊青铜摆件上，沉思了足足一刻钟的功夫，才缓缓开口：
“内森，你跟着我二十年，见多识广。这次我特意派你亲自去苏格兰，就是想摸清真实情况。你对这位海西班纳特小姐，到底怎么看？”
内森心中一凛，知道伯爵是真的想听听他的见解，便整理了一下思路，恭敬回道：“回伯爵先生，我在庄园时，特意找机会从各府仆从那里探听了一些消息。
让人意外的是，霍华德府的仆人也听从这位小姐的差遣，仆人间有托马斯勋爵、诺福克公爵追求这位小姐的暧昧传闻。
听丘吉尔公爵府女仆讲，这位海西.班纳特小姐手段高超，连一向心高气傲的乔治.斯宾塞勋爵都对她心悦诚服。
另外，这次狩猎出行，诺福克公爵的表弟路易.博斯子爵也同行，据说在追求班纳特小姐的姐姐玛丽.班纳特小姐。”
他顿了顿，补充道：“据我亲自观察，班纳特小姐和公爵、勋爵们相处，不曾刻意讨好或放低身段，反而更像平等相待的绅士，说话有分寸，做事有主张，既不怯懦，也不张扬。”
“平等相待？”伯爵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眼底的困惑更深，却也多了几分凝重。
在贵族圈里，即便是出身显赫的小姐，在面对公爵、勋爵时，也难免会带着几分敬畏或迎合，一个乡绅小姐竟能有这般姿态，倒是真不简单。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数年前——
当初他打的好算盘，以小女儿露伊莎为筹码，同德文郡公爵府定下婚约，本想借着这层关系，巩固家族在德比郡的势力，甚至能在议会中多几分话语权。
可偏偏长子愚蠢，为了攀附王室，竟把孙女送到夏洛特王妃身边，硬生生站错了队伍。
再加上小女儿自己不争气，骄纵风流，被威廉抓住了十足的把柄，不仅撕毁了婚约，还让她落得个嫁给无权无势上尉军官的下场，让他的全盘计划彻底落空。
威廉与那个新贵的妹妹迅速订婚，那时他只当威廉是恼羞成怒，或是被美色一时迷了眼。
毕竟威廉这些年身边从不缺容貌出众的情人，对感情向来敷衍。可他万万没想到，威廉竟然好像真的上了心！决绝打发了那个法国情人阿黛拉，多次高调赠送珠宝，甚至还特意安排这次苏格兰狩猎之旅，将她介绍到各地的贵族面前。
“真是……出乎意料。”伯爵低声自语，语气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还有几分被打乱计划的愠怒。
一个乡绅之女，既无绝世美貌，又无显赫家世，竟能凭这般姿态让威廉收起玩心，甚至愿意为她约束自己的锋芒，这完全超出了他对贵族联姻与情爱关系的认知。
内森思索一番，进言道：“大人，以我的拙见，这位班纳特小姐，手段怕是一点也不软弱。之前伦敦隐隐传出了布特公爵夫人与她有间隙，可是我听那个丘吉尔府的女仆的消息，布特公爵府最新的继承人亨利.布特给这位小姐送上了不少东方舶来的奢华丝绸。”
“露伊莎那边，禁足期限再加半年，不许她踏出庄园半步。”伯爵突然开口，语气冷硬得没有一丝温度，“派人看好她，断了她和外界的联系！把她那个没用的丈夫威克汉姆，想办法送到欧洲战场去！”
对他而言，嫁给废物的露伊莎早已是颗废棋，如今还敢惹是生非，只能彻底将她“封存”，免得再坏了他后续的打算。
若是后续成了寡妇，反而利用价值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内森躬身应道：“是，伯爵先生。”
“还有，”伯爵补充道，“给伊莎贝拉传信（德比伯爵大女儿第200章），告诉她露伊莎和他丈夫菲利普私底下的勾连，管好菲利普.克劳利那个蠢货，别冲上去找死！”
之前，布特公爵夫人利用彬格莱家想给班纳特家设下圈套，结果菲利普这个蠢货跑出去冲锋陷阵，不仅没有抓到别人的小辫子，反而暴露了自己！（第199章－205章简被骗到伦敦）
这次菲利普.克劳利这个蠢货，又听了露伊莎几句挑唆，就跟着那个艾琳.克劳利掺和进摄政王身边的旋涡里。
“内森，派一个可靠的人去伦敦，盯着班纳特小姐的动向。她什么时候回伦敦，和哪些人来往，甚至她的言行举止、与人商议的事，都尽可能报给我。”
他要彻底摸清这个女人的底细：是真有过人的智慧和手段，还是仅仅靠几分特别的姿态让威廉一时新鲜？
若她真能顺利成为公爵夫人，或许德比伯爵府还能借着这层关系，弥补之前站队错误的损失；若只是镜花水月，那他也不必浪费过多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