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述义是知道的。
闪躲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的心。
面对司橙直接的询问，述义没法再撒谎，还是点了点头。
司橙，“能和我说说吗，那是怎么回事？”
述义苦笑，“鬼神之说是无稽之谈的，九爷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
“但是顾老太当真了？”
大概是没想到司橙那么聪明，把一些零零散散细枝末节的片段拼凑成了完整的故事。
确实是瞒不过她了。
述义在一声长长的叹息后，终于还是打开了话匣。
“早在二十多年前，顾家就流传着一个被诅咒的传说，每隔十年，顾家就会有一个人死于荒唐的意外，起初没人放在心上，只当是敌对之人放出的谣言，直到……”
述义眼神眯了起来，像是被戳到了某个极痛的点，缓了好一会儿后才又开口。
“直到夫人突然跳楼自杀，大家才隐隐意识到，这个诅咒似乎并不是空穴来风的谣言。”
这个故事，司橙听顾沉礼说过，和今天述义说的大致相同。
她点头，“前几年，顾老爷也去世了，和顾夫人之间刚好间隔了二十年。”
“是。”述义应声。
司橙，“诅咒说的是每十年就会发生一次意外，那和现实并不相符，他们俩……可能只是个巧合。”
述义苦笑了一下，“在夫人去世后的第一个十年，其实还有个人没了。”
什么？
司橙屏住了呼吸，没再说话，静静听着。
这段鲜为人知的过去，看起来也给述义造成了不小的阴影，他一向不辨喜怒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痛苦的神情。
有那么一瞬间，司橙甚至想算了，别聊了，别把人家的伤疤再掀开。
这种痛上加痛的感受，她也有过。
以己度人，她并不想因为自己的窥探欲而去伤害述义。
不过，述义调整得很快，舒了口气后，表情慢慢平和下来。
接着说到，“那一年，胜意集团刚成立品牌分线，叱咤整个商海，无比夺目耀眼，可在一次出差谈判中，顾总……”
他噎了一下，顿了顿，解释道，“当时的顾总，在出差的路上突然失联了，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凭空不见了。”
明明是大中午，这个故事听得司橙一阵冷寒。
“不见了？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她问。
述义点头，“能想的办法都想过了，什么都差不多，一点痕迹都没有，真的凭空消失。”
司橙汲气，以一个外人的角度不带感情色彩地分析这件事，她是很冷静的。
“不可能真的凭空消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被人暗算，只是这双黑手做得太干净，抓不住证据，要么……”
她抬头，看着述义，“要么就是那个‘顾总’自导自演，故意消失不见。”
她能想到的可能性，顾家人不是想不到。
述义心里也明白。
他摇头叹气，“时间过去太久了，当年顾老太怕影响到胜意集团好不容易打响的名声，硬生生把事情压了下去，又急急忙忙让九爷进入公司主事，造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假象，时至今日，很多人都不知道顾家缺了个人。”
这话更是让司橙冒出一身冷汗。
鬼神的诅咒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人心。
为了商业利益，连凭空消失了一个家人都能当作没有发生过。
顾老太的心，才是真的又狠又硬。
述义看出了司橙的疑惑，在她追问前先解释，“当时九爷年纪还小，也没有自己的势力和关系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听从奶奶的安排。”
司橙都明白了，只剩最后一个最重要的疑问，“消失的那个人……是谁？”
述义垂眸，像是经过了一番心理挣扎，然后才缓缓开口，“九爷同父异母的哥哥。”
……
这是司橙未曾想过的答案，一下子搅乱了她的心绪，本来还有很多疑惑想问，此刻都乱了。
终于能体会到顾沉礼过的是怎样的生活，看似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实则是在污秽泥泞和痛苦血腥中挣扎。
妈妈、哥哥、爸爸，眼看着至亲一个个离开，他却无能为力。
唯一剩下的奶奶……
想到顾老太，司橙又打了个寒颤。
连忙抬头问述义，“诅咒的事儿一次次应验，难道顾家人就没有想过化解吗？”
述义，“九爷确实不信诅咒的说法，他一直认为是人为，这些年有在调查，只是没查到多少有用的信息，唯一一点……”
他突然停顿，司橙蹙眉，迫不及待追问，“是什么？”
“当年的顾总……也就是九爷的哥哥，是去谈判的路上失踪的，当时的谈判对象，是丛家，是丛均颢的父亲。”
司橙吸了口气，原来和丛均颢的恩怨，是十多年前就开始了。
之后的事，也不难联想。
司橙猜测道，“顾老爷的去世，是不是也和丛家有关？”
述义没有直接下定论，只是阐述了一个事实，“顾老爷的死也很离奇，原本生活工作都很正常，中午还和顾老太一起在家吃了顿饭，傍晚时，突然从书房跳了下去，四楼，没有当场死亡，送到医院抢救了一整夜，才宣告无效。”
那是三年前的事，述义记得很清楚。
他接着说，“在那一天之前，顾老爷的确实和丛家人见过面，也是谈的合作，出事后，丛家突然宣告破产，离开了龙城，去了临北市发展。”
司橙思绪飘远，“看来这段所谓的诅咒，和丛家有很大关系。”
述义依旧保持沉默，没有跟着下任何定论。
今天这场见面聊得太多也太意外，司橙得到了好多不在计划内的讯息，她需要一点时间好好消化。
述义也需要空间调整。
这些过去，对他来说同样是黑暗无光的痛苦经历。
面前桌上的两杯咖啡都凉了，两人都没有品尝的心情。
尤其是述义，司橙从他不辨喜怒的脸上，还是看出了一些痛苦的心事。
奇怪，难道是跟在顾沉礼身边久了，对顾家的事也感同身受了？
司橙把桌上的礼物盒子又递过去，“谢谢你今天和我说了那么多，这下就不算无功不受禄了吧，这个礼物你收下，不然我心里不安。”
述义依旧没接，眼神就没有从司橙身上移开过，看着她，欲言又止，“安悦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