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瓶拔开的瞬间，有异香扑鼻。
谢令仪蓦地冷了脸，“这是什么？”
素银挑眉，“王妃明知此为何物，又何必故作无知？”
眼看她倒出了一把通红的药丸，就要往萧衍嘴里塞。
谢令仪一把将它打翻了。
红彤彤的药丸滚了一地。
“这是阿芙蓉，阴邪无比，极易成瘾，你为何还要给殿下服用？”
素银不吭声，又倒了一把出来。
“我不信他会碰这些……”
“为什么？”
素银重复了一遍。
她放下了手里的剪刀，似乎在斟酌用词。
“阿芙蓉虽然容易成瘾，但是确有对止疼有奇效，殿下需要，我便给他用了。”
“你胡说！”
谢令仪寒声斥道，“停阿芙蓉之时痛不欲生，生不如死，你不知道吗？”
素银无辜的点点头，“小姐多虑了，阿芙蓉虽然金贵，但依殿下的身份，就是天天吃，吃上八辈子都有，不用停，这药不停，自然不就没事了？”
“够了！”
谢令仪冷冷地看着她，“那玩意儿能天天吃？吸食阿芙蓉者，就没有能活过四十的，素银，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素银诧异的说道，“王妃真是博闻强记，这都知道。”
“少阴阳怪气了，是不是你在骗他？”
素银哀怨地叹口气，愁眉苦脸的继续清理反复裂开的伤口。
“我哪敢啊，活得不耐烦了吗我。”
“那你是什么意思？”
“将死之人，也不差这些阿芙蓉了。”
素银忽然平静地说道。
谢令仪豁然站起，难以置信的问道，“你究竟在胡说八道什么？”
“咳咳——”
昏昏沉沉的萧衍，忽然低低地咳嗽起来，素银麻木地闭上了嘴。
“王妃问错人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
谢令仪知道问她也无用，所幸蹲下来自己去检查萧衍的身体。
萧衍不肯让她碰。
被谢令仪强行掰开了手腕。
“萧衍，你是要我不明不白，稀里糊涂地就当寡妇吗？”
萧衍干涸的薄唇动了动，无奈地别过了头。
谢令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去检查伤口。
随着体温的迅速上升，那浅色的纹路慢慢变的清晰，最后竟然在心口处汇聚成了一朵靡艳的梅花。
微弱的烛光下，伤口像是有了生命般，竟然开始轻微的抽搐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了。
谢令仪猛地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
真是见鬼了。
萧衍怎么会沾染上这种脏东西。
“这不是毒。”
“这是蛊。”
素银大惊失色，“不可能，这世上哪有这种东西，即便是传说中的南疆一族，也毁于天灾上千年有余，那巫蛊之术更是鬼蜮伎俩，王妃你也是读过书的人，可不能乱说话。”
“我没有说谎，你自己看。”
谢令仪随手提起一把匕首，迅疾地对自己的手腕划了下去。
雪白的腕上很快被切开了一条线，然后细密的血珠渗了出来。
谢令仪悬着手腕，让血滴在萧衍的伤口上。
那伤似乎受了刺激，剧烈的痉挛起来，里面的活物疯狂的蠕动起来，像是要硬生生地破开皮肉了。
“呃——”
萧衍惨呼一声，直直地从榻上跌了下来。
“殿下——”
清风和几个身强力壮的侍卫一拥而上，险些都没按住已经要抓狂的萧衍。
“啊——！！！”
萧衍嘶吼着，将头往凹凸的榻沿上撞去。
“药……给我药！”
萧衍眼睛猩红，神智都有些不清。
素银管不了那许多，连忙拿出一整瓶阿芙蓉，全给萧衍灌了进去。
蛊虫已经侵入心脉，被谢令仪的血稍稍一刺激，就会发疯般地在经脉里乱窜。
痛不欲生。
此时此刻，再别无他法，谢令仪只得静观其变。
折腾了许久，萧衍终于瘫软在地，浑身像是被水洗了一遍。
再次裂开的伤口，反而是最无足轻重的伤了。
谢令仪半蹲下来，吃力地将萧衍扶起来。
“对不起……”
谢令仪摇摇头，忍了眼底的泪意，“殿下，吐出来罢，别咽了。”
谢令仪轻柔地拍着他的脊背，像是在拍着刚出襁褓的婴儿。
萧衍的喉结动了动，忽地，他死死扣着谢令仪的手。
一篷漆黑的鲜血被生生呕了出来，砸在脚下的金砖上。
谢令仪鼻子一酸，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居然能呕出这么多的血。
“殿下……”
“无妨。”
夜色里，萧衍似乎笑了笑，“小伤而已。”
谢令仪泪如雨下，她紧紧拦着萧衍还在流血的身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应该早些发现的……”
即便有无数的借口，她也无法为自己开脱，她这个王妃，真的很不称职。
萧衍柔声道，“不干你的事。”
等萧衍睡安稳了，谢令仪把素银叫了出去。
“你是说，这个所谓能治腿疾的疗法，是东宫引荐的？”
素银点头，若不然，也不会听了那江湖术士的满嘴谎话。
“他人呢？”
依照她对太子的了解，谢令仪敢确定，这蛊就是那江湖术士所下。
明月自责不已，“自殿下能站起来后，那术士边说自己习惯了云游四海，王府送了他大笔金银财宝后，已经送他离开帝都了……”
素银气地狠狠砸了一拳漆红的柱子，“找，就是逃到天涯海角去，也要把那个贱人揪出来！”
明月当即要去布防人手。
谢令仪叫住了他，“不用去了。”
“王妃？”
面对几人疑惑的神色，谢令仪一字一顿的说道，“东宫在城郊有无别院？”
明月略一思索，肯定地答道，“有，小宁山两座，芙蓉园一座。”
“好，你拿了我的印，去北镇抚司一趟，让朱四大人带上锦衣卫，即刻出城，彻查东宫的所有别院。”
“抓活的。”
谢令仪吐字清晰，云淡风轻，但是声音里浓重的杀气遮都遮不住。
“是，属下遵命。”
明月带了人，迅疾地离府。
萧成隽生性多疑，要是那江湖术士还活着，他绝对在东宫的监视之下。
萧成隽不可能将自己的把柄放出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