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春棋还十分地紧张。
“您还用了锦衣卫的人……小姐，您要好好同殿下说话，千万别吵嘴。”
谢令仪点头，还吵什么啊。
她理亏的要命。
……
谢令仪讪讪地开口，“臣妾……臣妾只是想让殿下出气而已。”
“回去罢，禁足半月。”
萧衍低头看书，“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只是现在太子势大，不宜轻举妄动。”
“哦。”
谢令仪想了想，脸上又露出讨好的笑来，“半个月是不是有些太多了，臣妾还有些杂务要处理……”
萧衍轻咳一声，没同她算锦衣卫的账，她倒还得寸进尺起来了。
有些人，你退一步，她就能进百步。
“再抄一遍道德经，修身养性。”
这人可真是无情。
谢令仪叹口气，软的硬的，都对他没用。
“殿下……”
谢令仪还想再打个商量，萧衍不容置疑地乜了她一眼，低声吩咐道，“来人，王妃今日起禁足栖云苑，无本王命令，不得出。”
“王妃娘娘，得罪了——”
谢令仪甩开要来“搀扶”她的侍女。
“不必了，本宫认得路。”
“臣妾告退。”
谢令仪拎着戒尺，怏怏地退出去了。
萧衍低咳一声，缓缓咽下喉间的血腥气。
……
谢令仪闷闷不乐地往回走，半道上还同崔翌碰了个正着。
崔翌先是嫌弃地瞪了她一眼，又十分好奇地去看她手里的戒尺。
然后捧腹大笑。
十分之幸灾乐祸，“哟，挨打了呀。”
谢令仪懒地同毛头小子计较，她做作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言语暧昧，“闺房之乐，说了小公子也不懂。”
崔翌抬起清澈的眸子，有些疑惑，更有些生气。
这个女人为了报复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喊他小公子。
小公子，小公子！
他过了年就十四了，哪里还小。
还有，她说的闺房之乐是什么意思。
似乎看穿了崔翌的疑惑，谢令仪清咳一声，掩着嘴直乐。
“小公子要是不怕挨打，就去问你表哥好了，不过……这等私密的事情，殿下许是不愿告诉小公子呢。”
崔翌一点就炸。
“我同表哥亲密无间，他对我怎会有秘密，我这就去问他！”
崔翌杀气腾腾地走了。
留下谢令仪在原地笑地花枝乱颤，春棋有些无奈，“您越来越喜欢开玩笑了。”
折腾崔翌公子，有那么好玩吗。
谢令仪心情大好，就是被禁足罚抄，也支使着下人去打探崔翌有没有遭殃。
春棋叹口气，认命地点头，“翌公子被殿下责罚，足足罚跪了有两个时辰。”
谢令仪扑哧一声，眉眼俱是笑意。
一想到那个不可一世的混小子，可怜兮兮地跪在院子里，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谢令仪就恨不得飞过去看看热闹。
春棋给她研磨铺纸，无情地打断了她的臆想。
“您还是快写罢，早些抄完早些交差。”
眼见谈起了崔翌，春棋也有些好奇。
“那日大婚，在灯笼里下迷魂药的，十有八九就是崔翌公子，您怎么没有告诉殿下，请他为您主持公道？”
谢令仪悬腕抄写，速度惊人地块。
也不耽误她同春棋东拉西扯。
“算了罢，萧衍那般古板，给他说了崔翌不得倒大霉了。”
一句玩笑话的错处，尚还要跪上两个时辰，若是给王妃房间下迷魂药的事情抖出来，崔翌还不得被活活打死。
春棋摇摇头，“您倒是对他宽厚。”
宽厚的不像是她的为人。
谢令仪笔下一顿，玩笑般道，“若是瑾儿还在，应该也长这么大，这么高了。”
春棋自知失言，又惹得谢令仪想起了伤心事，一时间又悔又急。
谢令仪倒是一切如常，只是手底下的动作更快了。
“瑾儿的脾气才不会这么坏，他小时候就软糯糯的，特别好欺负。”
当年她从琅琊郡回去，就得知谢怀瑾失踪的噩耗。
侯府找了大半年，最后从城隍庙里找到了一具孩童的骸骨，还带着怀瑾贴身的玉佩。
仵作验尸，骨龄胎记都对的上。
所以她信了，即使现在查出了真相，瑾儿他……还是否在人世间。
郑萦说的没错，被卖到了那种腌臜地方，死对人是一种解脱。
可万一呢，万一他还活着，即使在暗无天日的角落……
万一，瑾儿还活着，一心等着家人来救他逃离苦海呢。
亦或者，谢令仪心存一丝侥幸。
万一瑾儿被好心人收养了呢。
谢令仪心里想着事，手上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
春棋让她歇息，她也不肯，硬是熬了一夜，将整卷道德经都抄了一遍。
大功告成。
谢令仪揉着酸痛的手腕，取了一张绯色的花笺。
想了想，她画了一丛单调的花。
然后将花笺同抄的道德经卷在一起，交到了春棋手里。
“你这会儿就拿到修文殿去。”
“现在？”
春棋看了看窗外雾蒙蒙的天，天还没亮呢，这个时候秦王应当还在休息罢。
谢令仪不管不顾，她将眼睛一瞪，“现在就去。”
她受了十分的苦头，最起码也让萧衍尝上一分才是。
睡什么睡，年纪轻轻的，有什么好睡的，等死了有的是时间睡。
春棋只好动身。
萧衍被人喊起来的时候，有些恼怒。
夜风沁凉，他忍了没吭声。
春棋盯着萧衍愈来愈盛的怒火，战战兢兢地将手里的东西递了上去。
硬着头皮，春棋还不忘忠心耿耿地为她家小姐美言了几句。
“王妃自知行事鲁莽，十分懊悔，回去之后连晚膳都没用，一直抄到了现在，这才刚刚抄完一遍，就来请殿下来查阅……”
“还请殿下原谅王妃娘娘这一次。”
一水儿的簪花小楷，起初两张还勉强算是字迹工整，到后面已经是彻底放飞了自我，乱描地飞起，龙飞凤舞一般横在纸上。
萧衍随手一翻，那张花笺掉了出来。
叶片看似描的随意，却是一整丛的勿忘我。
“勿忘我。”
萧衍重复了一遍，嘴角扯出一丝微末的笑意。
她是怕自己忘了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