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云摇摇头，“小时候发大水，他们都被淹死了，奴婢侥幸留得一条贱命，又生了一幅好相貌，才被孝仁皇后从难民堆里拣了回去。”
谢令仪眼底划过一丝怜悯。
“你很聪明，也很漂亮。”
谢令仪说的是实话，雪云小小年纪，就将萧衍的外书房打理的井井有条，从来没有出过岔子。
雪云羞涩地低下头，隐隐有些矜娇，“奴婢多谢王妃娘娘夸奖。”
“可是……你的聪明不该放在这种地方。”
谢令仪的一句话，让雪云的脸色骤变。
“娘娘，昨日之事当真是个意外，春棋姐姐只吩咐了夏书姐姐，并未告诉奴婢，奴婢蠢钝，脑子一时没转过弯儿，就同殿下说了不该说的话……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不敢自作主张，随意回话了！”
有心也好，无心也罢，这事情只有雪云心里最清楚。
谢令仪摇了摇头，“不只是昨日，雪云，你做的那些事，真当本宫全然不知吗？”
“奴婢……奴婢……”
见雪云还想狡辩，春棋跳出来狠狠啐了她一口，“远的就不说了，太后寿宴那日，宫中送来的仪服，我们几个不太熟悉，都交给你去检查了，可你是怎么检查的？！”
雪云的脸“唰”地白了，自知无法狡辩，雪云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叩头求饶，“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不敢了，求娘娘饶命……”
谢令仪扫了她一眼，并未再追究此事，反而谈起了别的。
说实话罢，谢令仪自知她并不能容人，尤其是雪云这种聪明，同萧衍还有情分的。
欲壑难填，她已经给了雪云钱财，可雪云还想得到地位，即便她遂了雪云的意，纳她为妾，可雪云就真的会安分守己？
雪云她真的愿意整日将自己关在一座小小的院子里，一年三百六十日，日日掰着手指头，算萧衍什么时候临幸她？
她不愿意的。
她不会止步于此，侍妾之上还有姨娘，有孺人，有侧妃，还有……王妃。
虽然依雪云的出身，王妃之位是捞不上的。
但谢令仪自己不想再陷入这永无休止的后苑争斗。
更不想自己的孩子步她的后尘。
谢令仪的手缓缓护住了小腹，若是她有了孩子，她会为她的孩子扫平一切障碍。
包括雪云。
“做妾就那么好吗？”
谢令仪放平了语气，对雪云循循善诱，“今夜本宫只是叫你伺候了一回，你就万般不适应，忍地很是辛苦，可你若真的做了殿下的妾室，论礼数，你该日日来伺候本宫，你可愿意？”
雪云想说她愿意，嘴巴张了张，还是没能昧着良心说出口。
谢令仪继续说道，“若是本宫心情不好了，免不得要拿你撒气，殿下也是，他若是同本宫起了争执，免不得也要迁怒于你，就像今夜一样。”
雪云一阵语塞。
“有道是退一步，海阔天空，你若能放下妄念，做好你分内之事，无论是殿下，还是本宫，日后都会护着你，挑个自己喜欢的人，好好做正头娘子，不好吗？”
雪云低垂着头，不吭声。
做正头娘子自然是好的，这些年她攒了不少体己，就是出了秦王府，她也能过上宽裕的生活。
可是……她自幼就心悦殿下了。
从见殿下的第一面起，她就喜欢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嫁给别的人。
“你即便不信本宫，也该相信殿下才是，你若不做他的妾室，他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的，就像过往的许多年一样。”
谢令仪没有逼雪云现在就做出决断。
“你好好想想罢，从并州回来后，你再告诉本宫你的选择。”
雪云沉默了半晌，忽然抬头问道，“奴婢斗胆，娘娘这般说，是怕奴婢来日抢了殿下对您的宠爱吗？”
谢令仪不以为杵，答应的很是爽快，“殿下念旧情，你跟了他那么多年，自然也算是旧情。”
眼下之所以雪云无论怎么闹腾，谢令仪都不追究，那是因为雪云压根儿就触及不到谢令仪的核心利益。
以后则不然。
若是她有了孩子，她同雪云就是天然的敌人了。
不管是世袭的爵位，亦或者说……
更进一步。
太极殿上的那把龙椅。
谢令仪绝不允许任何人来同自己的孩儿争抢。
萧衍也不行。
雪云撇撇嘴，“您就对自己这般没有信心？”
她有些为萧衍鸣不平，“殿下从来没对哪个女子这般上心过，也从来没有哪个女子能这般让他伤心，殿下他是个很好的人，他一辈子都会宠着您，让着您的。”
爱到最后，只有天知道了。
谢令仪有些爱怜地摸了摸雪云的脸颊，“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你还太小了，一辈子实在太长了，以后的事情，你说了不算，本宫也说了不算。”
雪云似懂非懂。
还有些好奇，“王妃娘娘比奴婢明明大不了几岁，为何说的话这般灰心丧气？”
谢令仪摇摇头，站起来伸了伸懒腰，“行了，该说的，不该说的，本宫都同你说了，回去好好想想罢，切莫让自己日后后悔。”
雪云揉了揉酸痛的膝盖，慢悠悠地爬了起来。
“奴婢告退。”
等雪云老老实实地行礼退下后。
春棋迫不及待地开始询问谢令仪，“小姐，您为何对雪云这般宽纵？要奴婢说，打几板子，直接赶出去，一了百了。”
依雪云做的那些事情，乱棍打死都不为过。
谢令仪打了个哈欠，“喊打喊杀的，多不好，念她年纪还小，给她一次机会罢。”
冬画若有所思地问道，“您是怕打了老鼠，伤了玉瓶儿，小姐您不想因为雪云同殿下起了隔阂？”
细细想了想，还真是。
起初她和春棋只顾着打压雪云，让她好看，却忽略了殿下是真的对雪云有情分在的。
只是这情分，无关风月罢了。
谢令仪点点头，“若是换位而处，萧衍要是因为一些琐事就对你们喊打喊杀，我自然心里也不会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