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照还是那副醉醺醺的样子，嘴里低声嘟囔着。
“无所谓了，掉脑袋算什么，有本事……嗝……让他诛了我的九族，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后半句低低地，掩进了冰冷的夜风里。
“哎呦喂我的大哥，你又胡说什么呢？”
徐嘉一时间没听出裴照后半句说什么，还以为裴照要轻生云云，忙慌地踹了他一脚，“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裳，你何不心胸放宽广些……七尺男儿，囿于小情小爱，岂不可惜？”
裴照闷闷地摇头，嗓子里噎的难受，心里更是一片酸楚。
……
天慢慢亮了，慈宁宫内，太后好容易才有的好心情，又被人给搅合了。
新城长公主安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您老人家好好保养身体就是，莫要同小辈计较……”
太后急不可耐地打断了新城长公主，“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哀家好心好意地赐给他美人，不就想着让他早些为皇家开枝散叶？”
“可他呢？”
太后越想越生气，太子和齐王就很领她的情。
乖乖地收了美人，还和太子妃一同来慈宁宫磕头谢恩。
这才是听长辈话，知道孝顺的好孩子呢。
只有那个胆大包天的萧衍，竟然把那八名美人原样儿都退了回来。
还说什么不劳烦皇祖母操心，他要是想要，自己再来求，云云。
“新城，你说说，秦王他这不是嫌弃我多管闲事嘛？”
太后对着自己的亲女儿抱怨道。
之前萧衍不怎么进宫，她都险些忘了，这还是个犟种，自小就有主见，尤其不喜欢有人安排他。
大到朝政之事，小到男欢女爱，他都要自己做主。
新城长公主亲手给太后沏茶，赔笑着宽慰她的心，“衍儿就是这脾气，您不是不知，何必平白触他的眉头呢，那些美人，依儿臣的意思，都送到东宫去罢。”
“太子是国之储君，膝下的子嗣自然是要越多越好。”
太后说着说着，却话头一转，直指谢令仪。
“你说，他那个王妃，还是自己求来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太后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这不对，送去秦王府的美人她事先掌过眼了。
环肥燕瘦，一水儿的大美人儿。
腰肢又软，又被宫里好生调…教过，是个男人都挡不住这等诱惑。
“新城，哀家听说秦王府如今，可是连一个妾室都没有，王府后院，王妃一人独大？”
新城长公主暗叫不妙。
这把火烧来烧去，竟是烧到了谢令仪的头上去了。
她连忙笑了笑，努力将话题往萧衍身上引去，“哎呀您又不是不知，衍儿他不喜欢被人摆布，就连陛下也都拗不过他，更别提王妃了。”
太后想了想，也是。
“不过还是得提醒一下她，身为正妃，最要紧的是大度，是辅佐自己的夫君，而不是学那起小家子做派，争风吃醋……”
新城长公主有些无奈，“您说的是，儿臣若是得空，一定会去好生提点秦王妃的。”
太后稍稍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对新城长公主说起了好孙女儿。
“你可莫要在拘着丹阳了，哀家瞧着她都没往日里活泼好动了……”
“哪有的事情。”
新城长公主矢口否认，“许是长大了，知道稳重了，这不是好事儿吗？”
太后的注意力成功的，从谢令仪身上转移到了丹阳郡主身上，“稳重不稳重的有什么要紧，咱们丹阳高兴才是一等一的要紧事儿，日后谁还敢亏待她不成……”
新城长公主被唠叨地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是是是，儿臣记住了，儿臣回去，一定宠着丹阳，纵容着丹阳。”
太后点点头，勉强表达了满意。
……
“插花最要紧的不是花是否名贵，而是你对它们的掌控感。”
阴贵妃半倚在美人榻上，慢慢指导下首埋头插花的谢莫婉。
“掌控感？”
谢莫婉抬头，不甚明白的模样。
阴贵妃轻笑一声，亲自取下了那枝浅绿色的芙蓉。
谢莫婉瞪大了眼睛，有些不舍，这支芙蓉的颜色十分稀有，她很喜欢这花儿。
只是不知为何，各样花朵堆叠在一起，反而显得俗不可耐。
阴贵妃慢慢地说道，“插花要疏落有致，浑然天成才好看，若是一枝独秀了，只会显得突兀。”
说罢，她将几支花朵都丢了出来。
再去看那琉璃瓶里的花。
傲雪凌霜，自有风骨。
谢莫婉的眼睛都亮了一瞬，忍不住夸赞道，“贵妃娘娘可真厉害，嫔妾受教了。”
阴贵妃身体太虚，说了几句话就明显的体力不支了。
谢莫婉连忙扶着她，慢慢坐回在了榻上。
“嫔妾伺候贵妃娘娘喝药罢。”
谢莫婉十分乖巧地接了宫女手里的药碗，等确定不烫了，才喂到了阴贵妃的嘴边。
“好，辛苦你了。”
阴贵妃对谢莫婉很是温和。
温和到谢莫婉都真的心甘情愿地同她亲近。
喝了药，阴贵妃见谢莫婉趴在牖窗下，眉宇间有些忧愁，便和声问她道，“才人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还是后宫里有人给你找麻烦了？”
窗外下着雨，淅淅沥沥。
恰如谢莫婉此时此刻的心情，算不得好，也算不得太差。
郁闷。
郁闷地她呼吸不畅。
“嫔妾谢贵妃娘娘关心，承蒙贵妃娘娘的厚爱，这宫里并无人敢给嫔妾找麻烦。”
谢莫婉说的是实话，自此她和阴贵妃交好后，即使她如今已经失了宠，内务府也无人再敢克扣她的份例。
姚才人将阴贵妃得罪狠了。
哪次皇帝来钟粹宫看望阴贵妃时，阴贵妃无意间提了两句。
皇帝便彻底的厌弃了姚才人。
之前说的要晋封婕妤一事，也不了了之。
谢莫婉与姚玉儿继续平起平坐，也不用给她行礼问安，这自然是好事一桩。
不太好的事情，是皇帝也许久未曾临幸她了。
不知是不是已经忘记了，宫里还有她这号人。
各中心事，无法与外人言说。
谢莫婉苦涩一笑，对宫里的以后的日子十分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