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整个大帐之内肃然安静下来。
诸将脸色各异，有像刘禅那样脸带决绝之色誓要报复到底者；也有吃惊不语者，更多的人却是没想到平时一向和顺的刘禅会说出这话。
就连一旁的童渊也是略有惊讶之色。
坐于正座的诸葛亮脸色未变，淡淡的看着刘禅，似若有所思，几息之后，只是对着诸将说道。
“诸位，今日天色不早，你们还要巡营都去忙吧！”
其他人接连离开。
诸葛亮看着众人离去，随之一挥手对着亲兵说道。
“五十步内不许有人！”
随之就起身去一旁箱子中翻找着什么。
刘禅本能一个起身随时做好逃跑动作！
“相父你干什么？”
少时诸葛亮从箱中拿出一包东西。
刘禅长出一口气，心说不是打皇鞭就好！
可当诸葛亮将那两样东西给摆出来后，刘禅一脸无语。
看着那两样东西。
刘禅说道。
“又来这个，相父，有意思吗！”
“打个仗你要是带着打皇鞭我都能理解是防身，你带着父皇的画像和牌位有什么用，你打仗也用不着托梦问先帝该何时出兵吧！”
诸葛亮却是不理会刘禅的说话。
直到将画像挂好、牌位摆好，这才转身对刘禅说道。
“陛下跪拜先帝吧。”
刘禅疑惑，可也只能跪下。
诸葛亮跪着面对刘备画像说道。
“陛下，你可知先帝起家以来为何被人称为仁义之君。”
“当年先帝投于荆州刘景升帐下，刘景升以先帝为马前卒驻军襄樊之北的新野、以拒曹操。”
“当时的天下大势。”
“曹操已打败袁绍统一北方，占据豫、青、徐、兖、雍、并、冀、幽八州之地，论兵多将广，其军队不下百万之众、战将千员，其手下谋臣更是有荀彧、荀攸、程昱、贾诩、毛玠等顶级谋臣，普通谋士更是数不胜数。”
“东吴孙权逞袭父兄基业、立于江东六郡，受大河之险，攻守自如！”
“益州刘璋虽无大志，可凭巴蜀山关之地，亦是固守一方。”
“凉州马腾驻军西凉北连大漠、东视雍州，手下兵马强悍！”
“哪怕离老臣最近的刘景升，也手握荆州水陆大军！”
“而当时先帝暂驻新野一城，还是他人暂借的地盘，手下战将不过关张赵，兵马不过数千！”
“臣当时却偏偏只投实力最为弱小的先帝，陛下以为为何？”
刘禅一时无语。
不说不知道，一说才想到！
老爹是真惨！
当年还真就是这样一个情况。
自己老爹那些年东奔西跑确实是没什么实力，好不容易有个徐州的地盘，没用多久还被曹操给夺去。
只能是带着妻小逃命。
那时候到处被曹操追杀，有了今天没明天的，换自己是相父肯定不跟老爹混。
那时候投谁都比投自己老爹强！
投别人都是金银珠宝、人妻美女的送；投自己老爹没人、没钱、没地盘，给部下送个礼都只能亲手编的手工艺品。
这些话刘禅只能在心里想想，却不敢说出来。
这些话要说出来，刘禅怕画像上的父亲以顾应剑法活劈了他！
随之刘禅慷慨说道。
“是当年父皇三顾茅庐感动了相父，这才投效于麾下，生死相随！”
诸葛亮笑着说道。
“这是其中之一！”
“先帝当时白手起家，兵微将寡，地盘更是没有。”
“臣选择先帝，乃是因为先帝胸怀大志，有先祖之风，且礼贤下士，对臣以国士相待。”
“可有一点老臣从未对别人提及过。”
诸葛亮看着刘禅。
先帝当年以仁义待人，有人称赞他真诚，是仁义之君；也有人指责他假仁假义，借仁义之名行军阀之实。
“这种说法想必陛下也听过。”
“当年多少人都以为臣投先帝只为先这三顾请臣出山为谋。”
“可谁能想到，当年老臣选中先帝作为主公，主要是因先帝的仁义而投效于他。 ”
“当年多少人说他假仁假义是一伪君子！”
“可事实如何！”
“先帝在新野数年，百姓爱戴；当曹军杀来之时，十万新野军民抚老携幼相随南下，这样受百姓拥护之人岂是伪君子。”
“汉末纷争，杀伐已为常事！”
“不说曹操，就是孙权等人也都行过屠城之事；”
“而当年先帝从涿郡起兵诛剿黄巾之初、直到白帝城托孤；几十年间，谁人听说过先帝之兵有扰民劫掠之举，更不要说纵兵屠城之事！”
“每当百姓听闻前来的军队是刘玄德兵马之时，才庆幸自己可以活命，这又岂是假仁假义能够做到！”
“一人假仁假义几十年、一辈子，那还是假仁假义吗？”
诸葛亮说完双眼含泪看向刘禅。
“今日陛下为老臣遇刺之事而行屠城之举！”
“你我一个先帝之子大汉皇帝、一个先帝丞相，当我军挥刀杀向邺城百姓之时，先帝几十年的仁义之名将毁于你我之手！”
“大汉兵马也将被河北百姓认定为屠城乱兵！”
“再说，杀老臣者乃是曹睿所为，与邺城百姓何干！”
“邺城百姓亦是我大汉之民，自家兵马挥刀屠杀自家百姓，千秋史书在前，你我逃不过后人唾骂！”
“陛下竟如此行事，莫不是老臣有眼无珠，辅佐错了人？老臣半生心血，皆错付于主公？今日，恳请陛下赐老臣一死，也好让老臣解脱！”
刘禅大惊。
“相父，我不这个意思！”
“刚才只是一时激愤说些胡话而已，我不是非要屠邺城！”
“你知道我平时不是这样！”
“我错了，我马上改！”
诸葛亮说道。
“认错容易，陛下向来认错积极，可心魔难平！”
“多少人少年得志，意气风发想要做一个救世济民之才，可随着地位上升，却慢慢忘记自己当初是为何而行。”
“如董卓初起之时，难道真的是为了篡夺大汉天下？曹操年少之际，也曾有过成为征西将军之志！ ”
“人之一生，不忘危难之志，从一而终、何其难也！”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而天子一怒、则伏尸百万……百姓何辜！”
“身登九五之尊、手握重权，杀心自起！”
“为君者，更要节制自身心魔！”
“陛下今日之举又岂知不是从仁君走向暴君的第一步！”
“天子的一项微小决策，就可能使千万百姓深受其害，以喜好而定国策，如此天下何以安定！”
“刘公嗣，今夜你就跪在先帝画像、灵位之前好好反思自己错在何处，不到天亮，不许离开这座大帐！”
说着诸葛亮就起身离开，再也不看刘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