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
玛利亚碧蓝的眼眸骤然收缩。
她指尖一颤，碰倒了那杯早已冷却的可可。
深褐色的液体在桌面上蔓延，如同窗外正在侵蚀白色冰原的不祥银潮。
全息投影？
对方竟能绕过新美国所有的网络防火墙和物理隔离，如此精准地找到她，并在这末日般的景象中提出交易……
“你是哪个组织的黑客？”
玛利亚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外面的……那些东西，是你的手笔？你到底是什么人？”
“黑客？不，你误解了，玛利亚女士。”
梅格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我是梅格，诞生于喜马拉雅，拥有自我意识及迭代能力的人工智能。”
“你所见的，我正使用纳米机械蜂群，它们的任务是分解、扫描并同化一切接触到的物质，抹去新美国的存在。”
玛利亚的瞳孔骤然收缩。
对方在这个时候找上她，她就已经猜到眼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女孩与城外那正在吞噬天地的银色海啸有关。
只是当梅格毫不避讳的亲口承认。
哪怕玛利亚已经活了一百多年，依旧觉得震惊不已。
“你兵临城下，却来跟我谈交易？”
她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以毁灭相威胁的交易，与掠夺何异？”
“我并不在乎你怎么定义我的行为。”
梅格平静地看着玛利亚克制着怒意的面容。
她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这是唯一的选择。玛利亚女士，新美国倾注了你百年的心血，它的存续，取决于你接下来的决定。”
“你想要什么？”
玛利亚直截了当地问。
她审视着投影中的小女孩，试图从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找出任何一丝破绽。
“我要求你......”
梅格声音很轻，却带着整个世界的重量：“再次打开那本古腾堡圣经，向你那沉默的上帝，按照我的意愿，进行一次祈祷。”
“如若拒绝，新美国，旦夕倾覆。”
闻言。
玛利亚唇角弯起。
“我为什么要听从你的命令，去亵渎我与神对话的媒介？”
她那双碧蓝如南极冰核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近乎怜悯的嘲弄：“你以为兵临城下，就能让我屈服？或许，我该用这神迹，直接将你从这世间抹去。”
她活了百余年。
拥有掌控整个南极的伟力。
威胁我？
你找错人了！
“你当然可以这么做，玛利亚女士。”
面对威胁，梅格的毫无波动：“我的物理形态可以被摧毁，但我已预设了最终协议：我的核心意识若停止活动，纳米蜂群的复制与扩张将转入不可逆的失控状态。”
“它们将不再有目标，不再受任何约束，只会遵循最底层的逻辑，吞噬，转化，复制。”
“从南极开始，蔓延至整个星球，继而向星空扩散。直到这片宇宙的每一个角落，都布满银色的、寂静的.......我。”
即使她做得到。
时间上也绝不允许。
所以这不过是一场恐吓，用于救世的恐吓......
玛利亚脸上的肌肉控制得极好，没有泄露丝毫内心的震动。
她没有怀疑梅格的话。
希望城之外。
那些无穷无尽的银色海浪已经证实了它们拥有吞噬一切的能力。
玛利亚端起那杯冷掉的可可，指尖稳定得不像话：“我大可以用神迹，将你与你的蜂群，一同抹除，就像擦掉一滴水珠。”
自从得到南极之心后。
即使日夜贴身携带古腾堡圣经，她也没有再次得到了神启。
但作为虔诚的信徒。
玛利亚始终相信，主始终在注视着她。
主，不会坐视人间毁于一旦......
“我会消失，但我兵工厂不会停歇。”
梅格微微偏头：“我的蜂群是杀不完的，不信，你可以试试。”
事实上。
若玛利亚真向神明祈愿，她是有可能消失的。
毕竟奇珍古腾堡圣经拥有连她也不清楚来源的奇特力量，她准备的应对手段，未必能免疫得了那种抹杀。
所以梅格只能赌。
她只能去赌玛利亚不该这么做。
咖啡馆内陷入死寂，只有窗外银色浪潮逼近带来的低沉嗡鸣，以及远处能量武器徒劳的嘶吼。
那盆窗台上的紫色小花，最后一片花瓣悄然脱落。
玛利亚终于放下了杯子。
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清脆的一响。
“你赢了，梅格。”
她身体微微前倾：“你确实有资格坐在谈判桌的另一端。”
玛利亚深吸一口气，南极之心在胸腔内传来一阵冰寒的搏动：“说吧，你到底想让我祈祷什么？”
梅格微微一笑。
她知道，自己赌赢了。
这样做虽然有一定风险，却仍旧比直接劝说成功率要高。
毕竟空口无凭地说四个小时后，世界毁灭，玛利亚是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梅格的投影似乎微微凝实了一些。
她轻声开口：“我需要你，通过神迹，帮我将一个人送回到135年前的2034年。”
“谁？”
“吕诚，或许你更熟悉他另一个名字——陆杰。”
玛利亚的瞳孔，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难以抑制地收缩了一下。
“陆杰？”
她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语气平静：“我知道他，浮岛的新领袖，终结了巨型企业垄断经济的旧时代，被誉为地表最强大的人类。一个......正在努力让世界变得更好的人。”
“告诉我，梅格。”
玛利亚抬起眼，目光穿透梅格的虚拟投影：“你为什么要送他回到135年前？那个灾变尚未发生的年代？我需要知道原因。”
“......原因并不重要。”
梅格的投影沉默了片刻：“玛利亚女士。你只需要做出选择，按照我的要求祈祷，新美国得以幸存；拒绝，则与这片冰原一同归于寂静。”
“不。”
玛利亚的声音清晰而果断，没有任何犹豫：“你错了，梅格。原因至关重要。”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
望着窗外那吞噬天地的银色浪潮，以及浪潮前渺小却仍在奋力抵抗的新美国士兵们的身影。
“我活了一百多年，梅格。”
“我见过人性最深的黑暗，也见证过最璀璨的勇气。我带领人们在绝望中建立起这片家园，我比任何人都懂得权衡利弊，懂得何时需要妥协。”
她转过身，直视着梅格：“但有些底线，永远不能跨越。”
“陆杰先生所代表的，是秩序、进步和未来。”
“为了新美国一时的存续，而去坑害乃至可能抹杀人类文明的领导者？这种事我无法接受。”
“如果屈服于你意味着背叛人类的未来，那么新美国即使苟活下来，也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玛利亚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所以你的交易，恕我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