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阳光像是被精心过滤过一般，柔和地透过双层玻璃窗，在米白色的地板上洒下一片浅金色的光斑。阿芷站在病床边，指尖轻轻触碰到盖在陈奶奶身上的浅灰色毯子，那毯子是医院统一发放的，边缘绣着一圈细小的蓝色条纹，洗得有些发白，却依旧柔软。她先将毯子的一角从陈奶奶的脚边轻轻掀开，动作慢得像怕惊扰了窗边栖息的麻雀，然后顺着奶奶的身体往上挪，直到露出奶奶盖着薄棉袜的双脚。
“奶奶，您先试试动一下脚，要是不疼咱们再慢慢坐起来。” 阿芷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她是这家社区医院的护工，照顾陈奶奶已经有半个月了。陈奶奶上周因为腿部关节炎急性发作住了院，刚入院时连下床都困难，这几天在药物治疗和康复锻炼下，总算能勉强活动了。
陈奶奶躺在病床上，眼睛半眯着，眼角的皱纹因为笑容挤成了一朵小小的菊花。她听话地轻轻动了动右脚，又试着抬了抬左脚，然后缓缓摇了摇头：“不疼了，不疼了，阿芷啊，多亏了你这几天照顾，我这老腿才算缓过来了。” 她的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却充满了暖意。
阿芷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她走到病床左侧，将床沿的护栏轻轻放下，然后一只手穿过陈奶奶的后背，另一只手托住她的膝盖，动作稳而轻柔：“那咱们慢慢起来，您要是觉得累，就跟我说。” 陈奶奶顺着她的力道，一点点坐起身，阿芷立刻拿过床头的靠枕，垫在她的背后，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阳光落在陈奶奶的银白发丝上，泛着淡淡的光泽。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又抬头看向阿芷，眼神里满是感激：“阿芷啊，你真是个好孩子，比我那儿子还细心。我这儿子忙，天天在公司加班，也就今天能过来接我出院。”
阿芷听了，笑着摇了摇头：“叔叔也是为了工作，也是想让您过得好。您看，他今天一早就过来了，比约定的时间还早了半小时呢。” 正说着，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深蓝色西装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只是眼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正是陈奶奶的儿子，李建国。
“妈，感觉怎么样？医生说今天就能出院，我已经把手续都办好了。” 李建国走到病床边，放下公文包，先伸手摸了摸陈奶奶的手背，又看向阿芷，语气里满是感谢，“阿芷，这半个月真是辛苦你了，我妈总在电话里夸你细心。”
阿芷连忙摆手：“叔叔您太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奶奶恢复得很好，医生说回家后只要注意休息，按时吃药，过段时间就能像以前一样慢慢散步了。” 她说着，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外套，那是一件深棕色的羽绒服，是李建国去年给陈奶奶买的，质地柔软，保暖性很好。阿芷先帮陈奶奶套上左胳膊，又小心翼翼地抬起她的右胳膊，生怕碰到她的腿，然后拉上拉链，将帽子轻轻理了理，“您穿这件衣服正好，今天外面有点风，戴个帽子暖和。”
陈奶奶靠在靠枕上，看着阿芷忙前忙后的身影，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儿子，嘴角一直挂着笑：“哎，好，我记住了。阿芷啊，你跟我说的那些注意事项，我都记在心里呢，回去之后不长时间走路，晚上睡觉把腿垫高，按时吃药，你放心吧。”
李建国这时候也上前一步，和阿芷一起扶着陈奶奶：“妈，咱们现在就回家，家里我已经收拾好了，您的房间我还特意换了厚被子，窗户也检查过了，不会漏风。” 他说着，弯腰想要抱起陈奶奶，却被阿芷拦住了。
“叔叔，您这样抱容易碰到奶奶的腿，咱们还是用轮椅吧，医院门口有轮椅可以借，我已经跟护士说好了，咱们慢慢推过去，到车上再小心把奶奶扶上去。” 阿芷说着，指了指病房门口，“我去把轮椅推过来，您在这儿陪着奶奶等我一下。”
不等李建国回答，阿芷就快步走出了病房。李建国看着她的背影，转头对陈奶奶说：“妈，这阿芷真是个好姑娘，又细心又勤快，要是咱们家有这么个女儿就好了。” 陈奶奶笑着点头：“可不是嘛，我这几天跟她待在一起，比跟你待在一起还开心呢。你啊，天天就知道工作，也不知道多陪陪我。” 虽然语气里带着几分嗔怪，眼神里却满是慈爱。
没一会儿，阿芷就推着轮椅走了进来，轮椅上还铺了一层浅粉色的垫子，是她从护士站借来的。“奶奶，咱们先坐到轮椅上，我和叔叔一起推您下去。” 阿芷将轮椅停在病床边，调整好位置，然后和李建国一起，一人扶着陈奶奶的胳膊，一人托着她的腿，慢慢将她扶到轮椅上坐好，又把毯子盖在她的腿上，掖好边角。
“走喽，回家喽。” 陈奶奶坐在轮椅上，双手放在膝盖上，看着窗外的阳光，脸上满是期待。阿芷推着轮椅，李建国跟在一旁，手里提着陈奶奶的行李袋，里面装着她住院时用的日用品和医生开的药。
从病房到医院门口的路不算长，可阿芷推得很慢，每遇到地面不平的地方，都会先停下来，提醒陈奶奶坐稳，然后小心翼翼地推过去。走廊里有其他病人和家属走过，有人跟陈奶奶打招呼：“陈奶奶，出院啦？” 陈奶奶笑着点头：“是啊，回家啦。”
走到医院门口，李建国先去开车，阿芷则推着轮椅在门口等着。阳光正好，不冷不热，微风拂过，带着一丝春天的气息。陈奶奶抬头看着天空，轻声对阿芷说：“阿芷啊，等我回家养好了腿，就做你爱吃的红烧肉，你一定要来家里吃啊。”
阿芷笑着答应：“好啊，我一定去。奶奶，您回家后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我随时都能过来。” 正说着，李建国的车开了过来，停在路边。他下车打开后座车门，阿芷和他一起，小心地将陈奶奶扶进车里，又把轮椅折叠好放进后备箱。
“阿芷，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这是一点心意，你一定要收下。” 李建国从钱包里拿出一个红包，递给阿芷。阿芷连忙推辞：“叔叔，您太客气了，我不能收，照顾奶奶是我的工作，我已经拿了工资了。”
推让了半天，阿芷还是没收下红包。李建国没办法，只好作罢：“那好吧，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跟我说。妈，咱们走了，跟阿芷说再见。”
陈奶奶从车窗里探出头，对阿芷挥了挥手：“阿芷，再见啊，记得常给我打电话，有空来家里玩。”
“奶奶，再见，您路上小心，回家好好休息。” 阿芷也挥了挥手，看着车子慢慢开走，直到消失在视线里，才转身回医院。
阳光像融化的蜂蜜，慢悠悠地淌过社区医院的走廊，在阿芷的白大褂上晕开一层柔和的光晕。她刚送走陈奶奶和李建国，指尖还残留着扶过陈奶奶胳膊时的温热触感，耳边仿佛还响着陈奶奶那句带着笑意的 “记得来吃红烧肉”。阿芷轻轻舒了口气，转身往护士站走，脚步比平时慢了些，心里像揣着个暖乎乎的小炉子，连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都似乎淡了几分。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伴着陈奶奶熟悉的沙哑嗓音：“阿芷，阿芷，等等！” 阿芷连忙回头，只见陈奶奶被李建国半扶半搀着，正快步朝她走来，深棕色的羽绒服帽子歪在一边，露出的银白发丝上沾了点阳光的碎屑。李建国手里还提着那个之前放在病房床头柜上的布袋子，袋子是深蓝色的粗棉布做的，边角处缝着一圈浅灰色的线，看得出来用了有些年头了。
“奶奶，您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落了什么东西？” 阿芷快步迎上去，下意识地伸手想扶陈奶奶，目光落在她的腿上，眼神里满是担心，“您的腿刚好转，可不能这么快走路啊。”
陈奶奶摆了摆手，喘了口气，眼神却亮闪闪的，直直盯着李建国手里的布袋子：“没落东西，是我忘了跟你说这个。” 她示意李建国把袋子递过来，李建国无奈地笑了笑，将布袋子递给阿芷，“这是我妈特意从家里带来的西红柿，说要给你。早上走得急，忘了拿出来，刚到车上想起这事儿，非要回来给你送过来。”
阿芷接过布袋子，入手沉甸甸的，还带着一丝清凉的触感，像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似的。她轻轻打开袋子口，只见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十几个西红柿，个个饱满圆润，表皮是鲜亮的红色，带着淡淡的光泽，顶端的绿蒂还新鲜得很，像是刚从藤上摘下来的。凑近闻一闻，还能闻到一股清甜的果香，混着阳光晒过的味道，让人心里一阵舒畅。
“奶奶，您这西红柿长得也太好了吧，比菜市场卖的还新鲜呢。” 阿芷由衷地赞叹道，指尖轻轻碰了碰一个西红柿，手感光滑又有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