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山一连几天都在研究齐旗那箱剪报。
齐旗屋里除了一箱衣服和好几箱剪报书籍外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正好，刘山可以借着这些报纸了解这个世界的一些过往。
下人们每天都会给他送来最新的报纸，这似乎是齐旗以前的习惯。
似乎只有在这一点上，最为坚持。
巫山月并非成天和他待在一块，白天的时候基本都会消失，晚上才回来。
刘山没问他去干什么，对方也不会说，两人心照不宣地共处一室。
刘山坐在院子里。
在齐家第二天，他见院中阳光正好，便把屋里的桌椅给搬了出来。
白天吃饭、看报都是在院子，不用时再搬回去。
这样一来，又能活动筋骨，又能按照自己的喜好来安排。
有时候，他会把桌子搬到院子中间或是院角，偶尔他会干脆就放在房门不远的位置。
刘山已经将箱子里的剪报看了大半，还将自己看过的剪报做了分类：
人、妖协议／活动，分一类；
报道妖怪闹事的分一类；
讲除妖师的分一类。
同样按照日期从旧到新摆放。
他还没看到报纸上出现齐雪痕的新闻，目前他还在看二十多年前的事情。
从57年开始，偶尔会有妖怪闹事的新闻，但不多。一个月下来大约两三起，而且很快就被联盟派人镇压下来。
那时出名的除妖师叫唐辉，看着是名三十出头的男性，现在应该五十好几了。
不过，除妖师之间似乎因为什么事情出现过分歧，但这些都是撰稿人的猜测。
后来唐辉失踪了。
刘山暂时记下这些事，继续看下去。
下午时，刘山见到了当初齐雪痕说的小虎几人，原来那是几个小孩。
当时，刘山正坐在院子里翻着剪报，忽然听到几声刻意用气声喊叫的声音。
“四哥！”
“四哥——”
“四哥哥～”
率先发现了墙上冒出来的几颗脑袋，它飞过去问，“你们是谁啊？”
那三个小孩都尖叫起来，“啊！有妖怪！”
：“……”
听到动静，刘山抬头望去，没看到人。
他放下东西，朝墙角走去，跃上墙，看到了另一边的三个孩子，两男一女。
他们焦急地嘀咕着要不要去喊大人来除妖。
“可是，四哥哥看着没什么事，是不是认识的妖怪？”小女孩眨巴着眼。
“妖怪就是妖怪，就应该被除掉！”一个看着稍微大一点的男孩义愤填膺地说道。
另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孩抬起头，正好看到探着脑袋看他们地方刘山，顿时指着他，对两个同伴说道：“四哥来了！”
刘山好笑道：“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四哥哥，我们来听说你回家了，来找你玩。”小女孩举着自己腰间的小包，“我给你带了糕点，我奶奶做的，可好吃了。”
刘山从墙上跳下来，摸了摸女孩的头顶，笑道：“谢谢你。”
小女孩先是一愣，随后红了脸，“四哥哥笑得真好看。”
眼镜男孩挤到刘山面前，举着自己的书，“四哥，我带了作业过来写。”
刘山：“……你很努力。”
最后一个男孩涨红了脸，他什么都没带，“四哥，我、我只带了自己来看你。”
小女孩轻撞了撞他，“小虎，我可以把糕点分你一块给四哥哥当礼物。”
她又看向眼镜男孩，“还有小明。”
当着刘山的面，她把包里用油纸包起来的糕点拿出两块分给两个男孩，接着，高兴地拍手道：“看，四哥哥，我们都带了礼物来看你。”
刘山满眼都是笑意，这女孩莫名让他想到小栗子。
“谢谢你们，一起到里面去吧。”刘山邀请道。
他正想着让几个孩子走正门，没想到他们熟门熟路地应了声“好”后，就跑到拐角处。
刘山奇怪地跟过去，才发现这一处地方的确偏僻，外面出来就是一处后山。
看到小虎拨开角落里的荒草时，刘山才知道原来这儿还有一个狗洞。
他看着三个孩子依次从狗洞里钻进去，心里也有些跃跃欲试。
可这洞太小了，他一个成年人挤了半天，最多只能探个头进去。
三个孩子都在看着他偷笑。
无奈之下，刘山又爬墙进去。
进来一看，原来这洞就在死树后面，同样被杂草挡住，刘山这才没发现过。
他问几个孩子，“你们每次来都是钻狗洞？”
小虎点头，“是啊，四哥。这不是我们没办法从正门进来吗？”
小明拍了拍身上的灰，他打量了院子一圈，眼中出现一丝讶异，“四哥，你终于开始打扮你的院子了吗？”
其他两个孩子也打量了一圈，这个院子明显和他们之前来时不太一样。
小虎认同道：“多了好多东西。”
小女孩不赞同道：“也没有很多，只是多了树上挂着的灯，还有院子里的桌椅。”
小女孩又指着刘山头顶的，“四哥哥，这是你捡的妖怪吗？”
小明推了推眼镜，“四哥还是这么喜欢捡东西。”
小虎激动道：“四哥，妖怪都不是好东西，你不要因为它长得可爱就被它骗了！”
刘山先回答了小女孩的问题，“这不是妖怪，它叫，是我的妈妈。”
“妈妈？！”三个孩子异口同声，他们对视一眼，都看到各自眼中的震惊。
“是啊，妈妈。”刘山看向小虎，“妖怪有好有坏，不要以偏概全。”
小虎沉默不语。
小女孩拉了拉刘山的衣角，刘山见她好像有话要说，蹲下来凑到她面前。
“四哥，你忘了吗？小虎的爸爸被妖怪吃掉了。”小女孩小声地在刘山耳边说道。
刘山一愣，再看向小虎，男孩攥着拳头，紧抿着嘴。
他当即跟小虎道了歉，“小虎，对不起，哥哥之前中了一只鼠妖的咒术变小过，现在虽然恢复原样了，但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四哥，那你当时岂不是很危险？”小虎满脸焦急，他绕着刘山一圈，见没什么事才松了口气。
刘山让他们坐下，给他们倒了水。
他原先还纳闷，齐旗就一个人，怎么杯子有五六个这么多，原来是用在这儿。
他将小女孩带来的糕点都摆好，然后跟几个孩子说起自己遇到鼠妖的事情。
他越过了2号的事情，直接说起自己变小后遇到他们。
听到带着他飞时，孩子们都发出羡慕的声响。
听完之后，小虎一脸纠结，他心底对妖怪一点儿好感都没有，可现在一听，救四哥的是个蛇妖，四哥还认了一个白妖怪当妈妈。
就在他纠结不已时，就听到刘山问他，“要不要学打拳？”
刘山站起来比划了两下，他可是学过拳法的。
小女孩鼓着掌，跳起来道：“我要学我要学！”
刘山点头，“可以。”
他又看向小虎，“学了拳法，再遇到坏妖怪，你就可以揍他了。不过，能跑还是跑吧，这只是让你有一点自保的能力。”
小虎咧嘴笑道：“我学！”
小明见两个好朋友都学了，于是举着手，“那我也学。”
小女孩又问刘山，“四哥，那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们谁是谁了？”
刘山尴尬道：“是啊，我现在对不上号。”
小女孩像个小大人似的摇头晃脑，头上的两根辫子也跟着晃，“我是闵静，四哥以前喜欢叫我闵闵。”
刘山叫道：“闵闵好。”
小虎接着第二个自我介绍，“我叫姜一虎，大家都叫我小虎。”
刘山：“小虎好。”
小明是最后一个，“我叫胡明，叫我小明就好。”
刘山同样叫道：“小明好。”
他同样向三个孩子做着自我介绍，“我现在是齐旗。”
闵静满眼都是不解：“为什么是现在？”
胡明推了一下眼镜，“我知道，因为四哥不记得以前的事。”
刘山笑道：“没错，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这话和没说一样，三个孩子年纪都不大，不过七八岁，听了这话都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看着面前三双明亮的眼睛，刘山想到齐旗屋里放的另一个箱子里的故事书，他一拍脑袋，问道：“要看书吗？”
胡明摇了摇头，“我等写完作业再看。”
闵静和姜一虎则都点头，“要看！”
刘山当即让他们去屋里挑书看，两个孩子站在箱子前各自挑了一本书。
一整个下午，刘山和三个孩子都在院子里各看各的。
偶尔遇到不认识的字，几个孩子还会问刘山怎么读。
刘山看了他们认真的侧脸好一会儿，忽然问道：“你们和以前的齐旗是怎么认识的？”
三个孩子齐齐抬头，大概是知道面前的人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对他特意提起“以前”，没有太意外。
闵静先开口道：“是我们在外面玩的时候，小虎发现了狗洞，我们就钻进来看看了。”
胡明接着说道：“然后，就看到四哥你一脸忧愁地看着一张报纸。”
姜一虎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因为看到四哥你好像快哭了，闵闵就跑过去问你怎么了？”
闵静说道：“是啊，四哥哥你说因为看到三姐姐在外面除妖的新闻很担心，但是你又帮不上忙，怕跟过去拖后腿，又联系不上三姐姐，只能看报纸等消息。”
胡明点了点头，“四哥，每次雪痕姐出去除妖，你都会担心得睡不着觉。”
他打量着刘山的神色，“但是这一回，四哥好像一点儿也不担心。”
刘山知道齐雪痕这几天是去其他地方除妖，下人们每天送来的报纸上有报道。
而且，他问过2号，齐雪痕对上那只妖有没有胜算。
2号告诉他，齐雪痕会毫发无损地回来。
他言简意赅地解释一句，“我知道她能平安归来。”
齐旗看着三个孩子与刘山有说有笑的画面，心下宽慰，同时又不由自主地觉得这三个孩子明显和刘山待在一块更加开心。
他心想，果然即便他不在了，其他人也不会发觉什么，更不会因为他的离去而感到伤感。
一直到了下午五点多，三个孩子都准备回家去。
刘山起身道：“我送你们回家。”
三个孩子都很高兴，两个牵着他的手，剩下一个拉着他的衣服。
他们三个住得很近，都是一条路上的。
看住的房子，都是普通人家。
一一把三个孩子送回家，最后一个是闵静。
她要进门前，又转过身来，先是看了看四周，确认没人经过后，这才跳下台阶，来到刘山面前，招了招手。
刘山疑惑地蹲下来身，闵静凑过去问：“哥哥，你是不是因为忘记了以前的事，所以看上去才没那么伤心了？”
刘山问他，“我以前真的那么伤心吗？”
闵静点了点头，“虽然四哥哥每次都说没事，但我们都觉得你笑起来的时候看上去好像苦苦的，现在就不会。”
她摸了摸刘山的脸，“哥哥，如果你能一直这么开心，不记得我也可以。”
刘山和齐旗皆是一怔。
闵静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不过，我又觉得自己好坏，明明现在的四哥哥过得这么好，但是我也好想以前的四哥哥。我是不是太坏了？”
刘山摇了摇头，深褐色的眼睛满是认真，他捧住闵静的脸，“谢谢你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