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妈妈听张雯说完，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种事多了去了，你们只是不知道罢了，保安队每天都有求助的人上门，老人、孩子、孕妇扎堆儿，光一个风寒就能撂倒一片，保安队又能咋办呢？”
张雯抿着唇，声音里带了哭腔：“道理我们都懂，可老吕一时犯浑干了这蠢事，家里就那么点吃的，哪儿能再养得起一个孩子啊？”
林念疑惑：“监控没查到孩子的家人？就算再难，也不至于把孩子扔外头冻死吧？”
张雯摇了摇头，“这我也不清楚，老吕就说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
正巧这时，魏伟从外头进门。
见张雯在，他直接问道：“那孩子你们抱回去了？”
张雯一听魏伟提到这事，忙不迭的点头。
“是崔家的孩子，送回c10-1吧。”
林念听了这话，微微一愣。
又是崔家？
想到昨天的小贼，林念看向魏伟，试探着问道：
“昨晚去我家的那个贼，后续有什么情况么？”
她不清楚保安队对待这样的小贼的处理方式和态度。
也不好直接出言追问，只能问的尽量的随意一些。
魏伟朝着林念点了点头，“你想的没错，那人也是崔家的。”
果然如此！
张雯和魏妈妈一听林念家昨晚进了贼，都关切地望向她。
魏妈妈上下打量着林念，见她并无受伤痕迹，忙问：
“怎么回事？丢东西没？”
“没有！”
林念语调轻快地说道：“那贼还没翻墙进院子，就被栅栏上的刺绳划得鲜血直流，看那出血量，应该伤的不轻。”
若是放到以前，有医院救治倒也罢了，可如今这世道，说句“生死由命”都不为过。
正因如此，她和丁海奕对这个“倒霉贼”压根没太上心。
经林念这么一提醒，魏伟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皱眉思索了片刻后，立刻转头催促张雯：“赶紧回去把孩子送过去！”
他心里慌得很，就怕送晚了，这烫手的山芋真砸自己手里。
然而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当老吕抱着孩子找上门时，崔家大门始终无人应答。
直到保安队准备破门而入，才发现杜玉吊在窗框上，而崔长明已气绝身亡。
崔长明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身下暗红的血迹布满了半面床，胳膊上缠着的绷带被鲜血浸透，早已辨不出原本颜色。
祝平安上前粗略的查看了一番，初步断定他死于动脉破裂后失血过多。
杜玉则在保安队紧急抢救下，总算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
但杜玉的求生欲极低，苏醒后始终眼神空洞，直愣愣盯着天花板发呆。
崔雪被杜玉反锁在房间里，保安破门救出时，她看见爸爸浑身是血的死在床上，妈妈自杀未遂气息微弱，瞬间崩溃大哭。
女孩扑进杜玉怀里，紧紧攥着母亲的衣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妈妈别死……别丢下我一个人……我以后都听你的话，我再也不任性了，你不要死好不好？”
她额头抵着杜玉的肩膀，泪水大颗大颗往下掉，声音里满是恐惧和哀求。
恰在此时，老吕怀里的小男孩突然“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他伸手指向杜玉，口中也喊着“妈妈”。
老吕见状放下孩子，小男孩跌跌撞撞跑向杜玉，跟崔雪一样拥着杜玉的脖颈，一声声的喊着“妈妈”。
这一声声的呼唤似乎触动了什么，杜玉空洞的眼神忽然颤了颤。
她看看哭到浑身发抖的女儿，又看看眼前的“小崽子”，嘴角扯出抹苦笑。
当妈有什么好？
分明耗尽了半生的心血，在苦水里挣扎、煎熬。
可当她听见这一声声的呼唤时，她忽然想起了女儿第一次叫“妈妈”时的场景。
原来这世上最沉重的枷锁，从来都是心甘情愿的牵挂。
杜玉缓过神来，将崔长明偷摸去林念家的事全抖落了出来。
原来崔长明嫌家里炉火不旺，一直在埋怨个不停。
杜玉冷着脸呛他：家里哪能和隔壁2号楼比？人家男人能上山弄会木柴，她一个女人家，能搞到煤炭撑到现在没冻死就不错了。
这话本是埋怨男人没担当，可崔长明压根没将重点放在这上头，只是听见了“隔壁有木柴”。
当晚，他就摸黑翻墙，想顺点柴火回家取暖。
说到这里，杜玉吞了吞口水，声音发涩：
“我本想提醒他别去招惹隔壁，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不知怎么的，我当时就想看他出洋相，哪知道……”
她睫毛轻颤，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水光，“哪知道，他这洋相出的太大了，把命都搭了进去。”
“那你为什么想轻生？”祝平安面露疑惑。
既然都盼着丈夫出洋相了，怎么看都不像是感情深到要殉情的地步。
杜玉扯动嘴角，苦笑道：
“因为绝望啊。”
她望了望天花板，将眼里的泪意给憋了回去，
“在这个世道里，一个女人没了男人撑腰，往后日子怎么过？若活着受尽磋磨，还不如死了干净，你说是不是？”
祝平安舌尖抵着后槽牙轻磨了两下，没接话。
他瞥了眼杜玉身侧哭成泪人的一双儿女，沉声道：
“你还有孩子，还是好好活下去吧。”
说罢，他起身走进卧室，扫了眼保安的处理进度。
按杜玉的意思，吩咐众人将尸体连带着浸透血污的床垫，一并搬出别墅处理掉。
杜玉转头看向那个挂着鼻涕的便宜儿子，嘴角扯出个生硬的笑。
“你为什么喊我‘妈妈’？我不是你妈。”
这孩子叫小西，自打亲妈被送走后，就哭嚎着闹个不停。
今早她下楼发现崔长明的尸体后，先是锁死女儿的房门，又特意敞开别墅所有门。
既然这孩子哭喊着要找亲妈，那就自己走啊！
待他回来时，女儿自然就能被发现了。
小西用脏兮兮的袖口抹了把眼泪，下唇颤抖着说：
“我找妈妈找了好久，太冷太困就睡着了……然后妈妈就来看我了，她跟我说，她要走了，以后你就是我妈妈。”
闻言，杜玉眼里的不屑突然凝住。
她盯着孩子睫毛上挂着的泪珠，面色柔和下来，轻声应道：“好，以后我就是你妈妈。”
男人死了又如何？
此刻她才惊觉，她其实从来就没把生存的指望放在那个男人的身上。
指尖抚过两个孩子的发顶，杜玉望着卧室空荡荡的床板，心底已有了新的盘算。
之后，杜玉在别墅区召集了三家带孩子的“困难户”，邀他们一同住进自家别墅。
四家人本就濒临弹尽粮绝，都无需担忧会被吞了物资。
他们将所有的仅剩物资归拢到一处，决意抱团取暖。
对此，保安队乐见其成。
林念听说崔长明的死讯后，“愧疚”地抱了捆木柴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