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里的空气在裴玄澈拆开信封的瞬间凝结了。
沈扶黎看着那张从信封里滑出的照片，后颈泛起细密的凉意——四天前她和裴玄澈在超市挑牛奶的监控截图，背景里戴鸭舌帽的男人半张脸隐在阴影里，手机镜头却精准对准了他们交叠的手。
照片背面的红字像渗血的伤口：“赵天成的人还在，你们死期不远。”
“咔嗒”一声，林修的伸缩警棍弹开半尺，金属碰撞声惊得仓库顶棚的灰尘簌簌往下落。
他捏着警棍的指节发白，另一只手已经摸向腰间常年别着的微型录音笔：“三天前我刚去局里调过赵天成残余势力的档案，按理说他们核心成员全在牢里，外围的小鱼小虾早散了。”
李明的笔记本电脑“嗡”地启动，他推了推无框眼镜，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如蝶：“匿名信是通过暗网服务器发送的，Ip地址套了七层代理——”话没说完，屏幕突然闪过一串乱码，他瞳孔微缩，“操，有人在反追踪我们的设备。”
裴玄澈的拇指摩挲着照片边缘，指腹蹭过红墨水的凸起，像在丈量某种恶意的温度。
他垂眼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再抬眼时沈扶黎看见他眼底的冷光——那是三年前她被私生饭堵在地下车库，他徒手砸开后车窗时的眼神。
“扶黎。”他突然转头，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记得上个月我让人在你公寓装的智能锁吗？从现在起，除了我、林修、李明，谁按门铃都不开。”
沈扶黎反扣住他的手腕，指甲轻轻掐进他皮肤：“那你呢？新电影的拍摄场地安保系统是不是该升级？昨天张导还说要去郊区拍夜戏——”
“电影暂停。”裴玄澈截断她的话，“张导那边我今早已经打过招呼，所有行程取消，通告费我赔双倍。”他的拇指抚过她后颈，那里还留着上次被狗仔追时磕到的淡疤，“我现在只需要你安全。”
林修突然把警棍重重砸在铁桌上，震得照片跳了跳：“都别腻歪了。”他扯过一把折叠椅坐下，从口袋里摸出包皱巴巴的烟，抽出一根又塞回去——沈扶黎记得他说过她讨厌烟味。
“赵天成能混到现在，手底下肯定有我们没挖干净的钉子。这照片拍的是四天前，说明他们跟踪至少一周了。”
李明的键盘声突然停了。
他盯着屏幕，喉结动了动：“服务器定位到了。”三人同时凑过去，屏幕上跳动着一串加密代码，“在缅北的一个废弃矿场，防火墙用的是三年前暗网流行的‘黑鸦’系统——赵天成当年运货的中转站就用这个。”
裴玄澈的手机在此时震动，是经纪人老陈的消息：“热搜爆了，#裴玄澈突然消失#已经冲到第三，营销号说你被雪藏了。”他关掉手机，抬头时眼底翻涌着暗色：“他们急了，急着引我们露面。”
“那我们就遂他们的愿。”沈扶黎突然开口。
她抽出裴玄澈口袋里的钢笔，在照片背面的红字上画了个叉，“但得按我们的节奏来。”她指尖点过照片里男人的手机：“能查到这监控是哪家超市的吗？”
林修立刻摸出手机翻相册：“四天前你们去的是环贸超市，我当时开车在门外等，记得门口有三个摄像头。”他调出当天的行车记录仪视频，快进到他们进超市的画面，“看这里。”他暂停视频，画面里穿黑色连帽衫的男人正低头看手机，“和照片里是同一件衣服。”
李明的手指在触控板上快速滑动：“环贸超市的监控系统我黑过，保存期是三个月。”他打开另一个窗口，输入一串代码，“找到了！”屏幕上弹出超市内部监控，戴鸭舌帽的男人正站在奶制品区货架后，手机镜头对准沈扶黎挑牛奶的背影。
“面部识别。”裴玄澈简短道。
李明点头，调出数据库比对程序。
三秒后，屏幕上弹出一张证件照——周强，赵天成手下的外围马仔，两年前因非法拘禁被判刑，三个月前刚出狱。
“刚放出来就急着表忠心。”林修冷笑一声，把周强的资料拍在桌上，“我现在就去局里调他的行动轨迹。”他抓起外套往身上套，走到门口又回头，“小黎，把你那支防狼喷雾带上，别放包里，攥手心里。”
沈扶黎应了声，低头翻包时被裴玄澈按住手腕。
他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个银色小瓶，比她的防狼喷雾小一圈：“新研发的，喷到眼睛里半小时睁不开，比你那瓶劲儿大。”他帮她别在袖口内侧，“记住，喷完立刻往人多的地方跑，我让人在你常去的咖啡馆蹲点了。”
“知道了，裴警官。”沈扶黎故意拖长音调，看他耳尖泛红才笑，“倒是你，别总熬夜查资料。昨天凌晨三点我起来喝水，还看见你在书房敲键盘。”
裴玄澈刚要说话，李明突然喊了声：“有情况！”他指着屏幕，周强的监控画面里，男人突然抬头看向摄像头，嘴角扯出个冷笑。
下一秒，所有监控画面同时黑屏。
“他们发现我们在查了。”李明的手指几乎要戳穿键盘，“现在开始，所有设备都得做物理隔离，手机卡全拔了，用老林那台卫星电话联系。”他扯过帆布包，把自己的电脑、手机、手表全塞进去，“我去楼上机房装干扰器，半小时后下来。”
仓库的铁皮楼梯在他脚下哐哐作响。
林修已经套好外套，临出门前拍了拍裴玄澈的肩：“我去局里找老吴，让他调周强的手机信号。你俩别乱跑，等我消息。”
门“吱呀”一声关上，仓库里只剩裴玄澈和沈扶黎的呼吸声。
她伸手碰了碰他紧绷的下颌线：“别这么绷着，我们不是赢过赵天成一次吗？”
“那次你在医院躺了三天。”裴玄澈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脸上，声音发闷，“我不敢再赌第二次。”他低头吻她手背，“等这件事了了，我们去瑞士。这次不带林修，不带李明，就我们俩。”
沈扶黎的鼻子突然发酸。
她想起十七岁那年在音像店后巷，他蹲在地上帮她捡掉在泥里的冰淇淋，说“等我有钱了给你买十个”；想起二十岁她第一次拿奖，他在后台红着眼眶说“我就知道你行”；想起上个月她发烧到39度，他守了整宿，天亮时在她床头放了杯温好的蜂蜜水。
“好。”她踮脚吻他唇角，“但这次换我保护你。”
窗外传来汽车鸣笛声，是林修的车回来了。
裴玄澈迅速抹掉她眼角的湿意，替她理了理被揉乱的头发。
门被推开时，林修举着张纸冲进来：“周强这三天住在城西西苑小区302，刚才物业说他半小时前出门了，拎着个黑色行李箱。”
李明刚好从楼梯上下来，额角沾着灰尘：“干扰器装好了，现在外面的信号进不来也出不去。”他晃了晃手里的U盘，“我黑了周强的手机云相册，里面有你们这一周的照片——从早餐店到健身房，一共78张。”
裴玄澈的瞳孔骤缩。
他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另一只手牢牢扣住沈扶黎的手腕：“去西苑小区。林修联系老吴，让警察在小区外围布控；李明查周强的手机定位，实时发给我。”
“等等。”沈扶黎拽住他，“我和你们一起去。”
“不行。”
“裴玄澈。”她直视他的眼睛，“周强拍的是我，他的目标也是我。我在场，他才会放松警惕。”她指腹蹭过他虎口的薄茧，“你不是说要按我们的节奏来吗？”
裴玄澈沉默三秒，从后腰摸出把微型电击器塞给她：“藏在袖口里，按开关的时候手别抖。”
四人冲出仓库时，暮色正漫过铁皮屋顶。
风卷着落叶打在脸上，沈扶黎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这一次，他们不会再给赵天成的人留任何机会。
回到仓库时已近午夜。
林修的卫星电话在桌上震动，是老吴发来的消息：周强在小区楼道被截住，行李箱里搜出微型摄像机和电击器。
但他只说“上面有人让我盯着”，咬死了不肯交代上线。
李明的电脑还亮着，屏幕上跳动着周强手机里的最后一条消息：“目标已锁定，准备收网。”发送时间是三小时前。
裴玄澈把沈扶黎按在沙发上，蹲下来替她脱鞋：“脚还疼吗？”今天在小区跑了三层楼，她的脚踝又肿了。
“不疼。”她摸着他发梢的湿意——刚才追周强时淋了点雨，“你头发都湿了，去洗个澡。”
他刚要起身，仓库的铁皮门突然被风刮得“哐当”一响。
沈扶黎的手瞬间摸向袖口的电击器，却见李明从门外走进来，手里捏着张纸条：“刚才在门缝里发现的。”
纸条上的字迹和匿名信如出一辙：“杀不死的苍蝇最恶心，明天见。”
裴玄澈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抬头时，沈扶黎看见他眼里的狼光又回来了——那是要把所有威胁碾碎在脚下的狠劲。
林修的警棍在掌心转了个圈，咔嗒弹到最长：“明天？那就让他们看看，谁才是苍蝇。”
李明已经打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清脆的声响：“我再加三层防火墙，看他们怎么钻进来。”
沈扶黎靠在裴玄澈肩上，听着他们讨论新的安全计划——更换所有常用地址，给手机装反监听程序，在公寓和仓库加装红外警报。
她摸出兜里的瑞士旅游手册，翻到阿尔卑斯山那页，轻轻折了个角。
窗外，乌鸦的叫声再次响起，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刺耳。
沈扶黎望着裴玄澈紧绷的下颌线，突然笑了。
这次，他们不会再给任何阴影留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