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洛汐的手指还贴着玉符背面，那热度像是从地底渗上来的，顺着指尖往血脉里钻。她没有收回手，反而将玉符举到眼前。灰白烟柱悬在远处，笔直如刻，风吹不散，阳光照上去也不见折射，仿佛不是雾，而是某种凝固的屏障。
“停下。”她低声说。
四人脚步齐齐顿住。担架微微晃了下，小灵的呼吸随之轻颤一瞬。
轩辕凌侧身挡在她前方，目光紧锁那道烟柱。“有杀气。”
慕容尘没说话，只将短刀抽出半寸，刀刃映出天光，竟泛出一层浊黄。他皱眉，把刀收回鞘中，低声道：“不对劲，铁器生锈得快。”
周平蹲下身，摸了摸脚边的沙土。指尖沾起一点灰粉，捻了捻，眉头立刻拧紧。“这不是沙，是骨灰混着黑土。这地方……埋过人，不止一个。”
颜洛汐闭眼，启动心灵洞察。
视野瞬间被拉入一种奇异的感知中——脚下地面之下，有节奏地传来微弱波动，像心跳，又像钟摆，规律得近乎刻意。她睁眼，看向左前方三步外的一块凸起石板。那里裂开一道细缝，缝隙边缘浮现出暗红色刻痕，纹路扭曲如藤蔓缠绕，却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秩序感。
她走过去，蹲下，指尖悬在刻痕上方一寸处。一股寒意顺着手臂窜上来，但她没缩手。
“别碰！”轩辕凌一把扣住她手腕。
她摇头，“它在回应玉符。”说着，将玉符轻轻靠近那道刻痕。
嗡——
一声极低的震鸣响起，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叹息。玉符表面的光晕骤然明亮，与刻痕交相辉映，竟在空中投出一段模糊投影：一座巨门虚影浮现，门环为蛇首衔骨，门缝中渗出与远处烟柱同色的雾气。
“归墟禁纹。”系统声音忽然在她脑中响起，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宿主，你正站在封印阵列的警戒线上。若再前行十步，阵法将判定入侵，触发反噬。”
她心头一沉。
“你能解读这些符号？”她在心中问。
“部分能。这些是‘守门者’留下的警示铭文，意思是——‘血未净，魂未归，门不可启’。”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怀中的小灵突然嘴唇微动。
“……门开了。”孩子的声音极轻，像是梦呓，却字字清晰，“影子回来了。”
全员静默。
周平猛地抬头，“他在说什么？”
“他说的是古语。”慕容尘声音发紧，“我曾在北境古庙听过类似的祷词，那是祭祀封魔者的仪式用语。”
话音未落，玉符剧烈震动，几乎要脱手飞出。系统自动弹出提示：
【警告：检测到萌宝语言与封印遗言高度吻合，判定其意识已被远古信息场干扰。时空回溯模块已进入预备状态，随时可启动。】
颜洛汐死死攥住玉符，掌心已被边缘割出细小血口。她低头看小灵，孩子的脸苍白如纸，唇色发青，呼吸浅得几乎察觉不到起伏。
“不能再往前了。”周平站起身，声音发抖，“他快撑不住了。你们看看他！体温低得不像活人，再走下去，他会死。”
“可如果我们回头呢？”她抬眼看他，“等某一天，封印彻底崩塌，魔源重现人间，我们所有人都会死。包括他。”
“那也比现在送命强！”周平吼出声，随即意识到失态，咬牙闭嘴。
轩辕凌缓缓拔剑，剑尖点地。他没看任何人，只盯着那道烟柱下方隐约可见的石阶轮廓。“我带路，走最前。若有阵法反噬，由我承受。”
慕容尘冷笑一声，“你以为你是铜皮铁骨？刚才那股力道连刀都震麻了，你还想硬闯？”
“我不是想闯。”轩辕凌转头看他，“我是想试它多久会动手。”
颜洛汐站起身，将玉符收回袖中。她走到担架旁，轻轻掀开毛毯一角，把一块新换的温石塞进小灵腋下。孩子的手指无意识蜷了下，像是抓住什么。
“我们不进去。”她说，“但也不能退。”
她指向烟柱根部那片模糊区域，“看见那些石阶了吗？它们不是自然形成的。有人修过，而且时间不远。沙层覆盖不均，右侧台阶有踩踏痕迹，最多三天前还有人来过。”
“谁会来这种地方？”周平喃喃。
“答案就在玉符里。”她闭眼，调出系统界面，“具现物品，等级三，参考《上古封印考》残卷。”
空气微颤，一本泛黄古籍出现在她手中。书页脆如枯叶，封面篆体斑驳难辨。她快速翻动，停在某一页。
“找到了。”她指着一段图文，“这种刻痕组合，只用于标记‘归墟石殿’外围观测点。真正的入口在更深处，但这些石阶是唯一路径。只要我们能在警戒线外建立临时驻点，就能监视封印状态，而不触发反制。”
“那你打算让谁守夜？”慕容尘问，“小灵现在这样，你敢分神？”
她没回答，只是伸手探向孩子额头。
指尖刚触到皮肤，小灵忽然睁眼。
不是清醒的那种睁眼，而是双瞳全黑，毫无焦距。他的嘴唇再次蠕动，吐出四个字：
“他们醒了。”
紧接着，玉符从她袖中自行飞出，悬浮半空，光晕暴涨。系统警报接连弹出：
【能量共鸣达到临界值】
【检测到多股意识波动自地底苏醒】
【建议立即撤离或启动防御结界】
轩辕凌一步跨到她身侧，剑已出鞘。
慕容尘迅速从皮囊中取出三枚铁钉，钉入地面三角方位。
周平抱起药箱就要后退，却被一股无形力量压得单膝跪地。
颜洛汐仰头望向那道烟柱。
它动了。
不再是笔直升腾，而是开始缓慢旋转，像一根巨大的钻头，正一点点凿穿天空。
地面轻微震颤，石板缝隙中的刻痕逐一亮起，连成一片血网。远处，本该是荒漠的地方，沙层翻涌，露出半截断裂的石柱，柱身上刻着同样的禁纹。
“那不是烟。”慕容尘声音发哑，“那是……气。”
“什么气？”
“怨气。千年来被镇压的东西，正在吐纳。”
颜洛汐伸手召回玉符，紧紧攥在掌心。她低头看小灵，孩子的瞳孔已恢复如常，重新陷入昏睡。
“搭帐篷。”她声音很稳，“在石阶百步外，背对风向。周平，给他加两层毛毯。轩辕凌，你守东侧。慕容尘，西面交给你。我要清查所有刻痕位置，绘制警戒范围。”
没人质疑。
四人迅速行动。
当第一顶帐篷支起时，颜洛汐正跪在一块刻满符文的石板前，用炭条在纸上描摹纹路。她的手很稳，但额角已有冷汗滑落。
系统忽然轻声说：“宿主，这次不一样。以前的任务，敌人是人。这一次……”
她没等它说完。
“我知道。”她擦掉脸上汗水，“这一次，我们在和死物打交道。”
远处，烟柱仍在旋转。
沙地裂开一道细缝，一节惨白指骨缓缓推出地表，指尖朝天，像是在无声召唤。